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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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聊别人的情感问题。

*突然被cue的岩融：我又做错了什么？？？

百人一首-其之十九

伊勢

「難波潟　短かき蘆の　節の間も　逢はでこの世を　過ぐしてよとや」

歌仙兼定觉得，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向来是很宽容的。

比如他看书，看得好好的，她忽然也拿本书硬凑过来坐他旁边，他忍了。

她看书比较容易入戏，看到开心的故事就捧着书哈哈哈；不开心的故事就对着书页皱鼻子；看到紧张的地方就“啊”一声“呀”一声，小动静不断，他也忍了。

但这次他忍不了，因为她看着看着，突然暴喝一声：

“太差劲了吧！这个渣男！”

……

他歌仙兼定又不是因为闲得发慌才坐在这里，他也是想安安静静地看书好吧？给她冷不防这么一吓，他差点把书扔出去。

还有那声渣男，怎么的，以为他是把刀就听不懂人间话了是吗？渣他知道，男他知道，“渣男”他还能不知道吗？那种词怎么能从女孩子嘴里说出来，还说得那么大声？

……而且她那么一嚷嚷也只有他听见了，就好像他平白无故受了一句骂，多冤啊！

他想来想去，真是怒上心头，但再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她也是看书看得入迷了才那样说话的，他平常就要求她专心，现在她专心了，难道他还去怪她？专心看书总归是件好事吧。

……算了算了，也不是忍她一回两回了，再忍一次吧。

歌仙这么想着，决定这次就只在心里给她记上一笔。看她盯着书页眉头紧蹙，脸上也没个笑容，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噫……太不要脸了，真是个负心汉！”

不，说真的，这个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被连着打扰了两次，这下歌仙是再也看不进书了，他索性把书合上，转头看看她。

不管她在看什么，能说出刚刚那种感想，肯定不是太正经的读物，这种情况下要他主动去问她在看什么，就好像他也对不正经的东西感兴趣了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这么做的。

可如果不去问，又想知道她在看什么，留给歌仙的道路就只剩下一条。

——偷窥。

嗯……“窥”果然还是严重了点，听上去还有些小人，就说成是“偷看”吧。

所谓偷看，也是大有讲究的。

首先是“偷”，偷，意味着要隐蔽，动静也不能太大，她向来是个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机敏活络的人，被她发现了肯定很尴尬，他也没什么好借口可以拿来用，所以歌仙也不敢移动自己的位置，只能挺直脊背，朝她那儿努力伸伸脖子，斜斜眼睛，好看看能不能瞄到那书里的一星半句。

“偷”是个基盘，重点还是“看”，要想看得远，脖子就得伸得长，但这里有个问题，他歌仙兼定脖子再长，也伸不出这具身体的极限，像他现在都快把自己伸成一头长颈鹿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使劲伸也看不见，反而因为脖子太用力了，让脑袋供血不足，有点头晕眼花。

他正晕着呢，丝毫没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她脱口而出第三句感想：

“这种人还等他干嘛！留着煮火锅吃啊？火锅都不要他！”

偷看未果而爽快放弃的歌仙揉了揉脖子，顺势问：“那火锅要什么？”

“要牛肉啊，我比较喜欢牛……呃……”她终于反应过来，转过头，“你……你怎么突然问我火锅的事……你不是也在看书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妙，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指她刚才干出的事儿，歌仙当然应该在看书，他要是不在看书，不是看完了，就是被她打扰了，如果是前者，他干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扶着脖子？总不能看个书还落枕了啊？

所以显而易见是后者，她要完了。

她一下僵在了原地，连赔笑都笑不出来，歌仙看她这个反应，倒觉得机会来了，随即熟门熟路地冷哼一声，冲她抬了抬下巴。

觉得自己一定是无意间闯了祸的她立刻心领神会，将手上的书像上供一样奉到他跟前，巴巴地说：“就是这个，我在看这本书。”

歌仙长长地嗯了一声。

“哦，要介绍是吧……”她把书翻得哗哗响，翻到刚才她看得那一页，“这本书呢，是把和歌扩写成各种各样的小故事，我刚才看得是这一篇……总体来说这是个爱情故事，因为改编得是那首‘難波潟’嘛……”

歌仙草草扫了几眼，那个故事改的与那首和歌的本意差不多，讲的是一男一女结婚后，初时还琴瑟和鸣，恩爱甜蜜，但慢慢地男子不再来见女子，女子伤心万分，却仍然孤身等待着心爱的人，直到身怀重病，油尽灯枯……

“这首和歌本来就读得让人很难过了，什么‘你连像那苇节一样的短短一瞬都不肯再给我，我就要这样无法与你相见的度过一生吗……’唉……为什么女孩子只能等啊？更气人的是，在改编的故事里，那个渣男连一句‘不能再见了’都不说就消失了哦？为什么女孩子还想要接着等下去啊？我真是不明白！”

大概是对书中可怜女孩的经历移了情，她的神情有些不忿：“而且那个时代的婚姻形式本来就有点问题吧？结婚之后女孩子要住在别的地方，渣男也不知道多久才去见她一次……”

“好了好了。”听她开始“渣男”连呼，歌仙就知道得打断她了，“在那个时代，如果男子长期不去见他的妻子，婚姻状态也就算自然消灭了，如果不是爱到深切，女性也不必一直……”

“问题就在这里！”

她拍拍手上的书：“这首和歌里的女孩子就一直在等哦？这个故事里的女孩子也一直在等！如果不是爱到深切女孩子就不用等了？才不应该是这样！不管是爱还是不爱了，女孩子也有权利去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非要等到别人来听！女孩子不应该只能等，等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撕心裂肺，只能写下这样的和歌，然后就像枯掉的芦苇一样被风吹断……这也太不公平了！在女孩子等待的过程中，那个渣男很可能就在别的地方寻欢作乐啊！”

她越说越激动，身子前倾的厉害，歌仙被她的气势压倒，不由地伸出手挡了挡：“嗯……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不懂！我就不喜欢这样干等着！如果是我，我一定冲出去找到那个男人，问清楚他的想法，然后把他吊……”她转了转眼珠，选出了一个绝佳的地方，“把他挂在岩融的刀上！”

她形容的还挺有画面感，歌仙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有个人挂在岩融的刀上……

他没忍住，笑了。

他这一声笑倒让她清醒了一些，她张张嘴，声音弱了下来：“呃……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歌仙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她红了脸，老老实实地坐正了，没一会儿又开始不甘心地踢着地上的土：“我会这么想，也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吧，时代的变化让我们的选择也变多了……嗯，幸好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我真是想不出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只能像那样干等着。”

歌仙摸了摸下巴，给了她一个答案：

“比如说……锻刀？”

她一愣：“……啊？”

他把视线投向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只能坐在锻刀间前，没有耐心，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只能等，等着你想要见到的那把刀，可是，那把刀总是不来，只有仓库里的资源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没听完就捂住耳朵惨叫一声，“不要！不要说得那么详细！不要让我回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吧，总是会有身不由己，只能等的时候。”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想的却是“谁让你打扰我读书”的歌仙，即使只是在心里记仇也还是找到机会反将一军，等她嚎得差不多了，他才伸手拍拍她的头：

“‘等’其实并不会太让人痛苦，因为等的不仅是想等的人，也有自己的期望，我猜，你之所以会对難波潟感到不忍，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和歌中的女子在等，而是在和歌里，在故事里，她们所有的感情都放在等待上了，那个时候的等待中没有期望，只有煎熬，你察觉到她们的感情，以及她们自身都在被等待而消耗，才会那样替她们生气……不过，现在的你是不会有那样的感受的。”

她眨了眨眼，本来要挤出眼眶的虚假泪珠似乎变成了太阳升起前的晨露。

“你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事，比如……这周的文书你写完了吗？”

话题突然变成灵魂拷问，她悚然一惊：“诶？！写，写完了……！嗯，嗯嗯，写完了写完了。”

“那下周的呢？”

“这就要考虑下周了？！”

“还有之后的出阵计划，当番计划，最近本丸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足，有没有什么新的事要做，这两天还能听到梅雨警报，是不是要做些准备，还有你那个……夜谈。”

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给自己找的事情那么多，一刻也闲不下来，就算真要锻刀，我们也不可能真让你一直在门口坐着，会催着你去干其他事，等你把事情都做完了，等待的时间也就都过去了。”

她苦着脸：“都过去了……还是没来，怎么办？”

“这有什么怎么办，我们不是在吗？”

这句话如同蜂蜜一样，立刻甜弯了她的眉眼：“嗯……嗯！也对哦，这样想想好像就没什么了……”

说起来，她也从来只见过芦苇滩，还没见过只有一根芦苇，孤零零的长在路边。

“果然时代变迁……都不一样了啊。”她将书摊在膝头，想了想，“啪”的一声合上它，“那我还是只把它当成属于那个时代的……有点可惜的故事吧。啊，不过那种渣男……”

“咳。”

“……偶，偶尔说一次也……没什么吧……”

“五次。”

“……那种，那种不负责任的男性？”她绞尽脑汁，换了一个听起来能上点台面的词，“如果真的给我遇上了……如果哪一天他也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不会有那种愚蠢之辈的。”

“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狠心把他挂在岩融的刀……嗯？咦……你刚才说什么了？”

她歪着头，好像刚刚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又快又轻，完全没听见。

她想向他求证，但他只是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说：

“我是说……今天晚上，要不要吃火锅？”

【附录】

这篇最先确定的主题就是“渣男”（笑）

1. 和歌里的“蘆”这个字，再加上后面的节，刚看到的时候就在想“咦该不会是芦苇……但是芦苇有节吗？”结果查了下后发现芦苇不仅有节还有20多节←而且每一节真的好短，这个比喻很厉害，一想到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渣男x

2. 本篇里提到的那个时代的婚姻形式是指平安时代的通い婚，有点像男性主导的走婚，女性真的非常被动。有资料提到说这种形式下男性如果一直不去女性那边的话久而久之婚姻关系确实能算自动消灭，但这个久而久之到底是多久呢？真是想想都头疼。

3. 不过在多读了几遍和歌之后，又觉得对一些人来说，那样一段痛苦的让人刻骨铭心的等待时间同样也很重要，本篇的婶婶正是因为没有切身经历过，才能说出要主动问出对方的想法，再把对方挂在刀上，但如果真的深陷下去，到那个时候又会怎么做呢？←在这篇故事里婶婶还没细想就被歌仙打断了呢www

4. 本首和歌的决字为なにわ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