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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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里面的叶子指代了太多东西以至于想在附注里说明都无从下手……已经算是指代一切了所以不说也没啥关系吧！各位按自己的喜好理解就好！

*非要这么别扭一方面是我个人的习惯x还有就是，这种对话如果正经起来，结束对话时气氛总会尴尬，所以不如有点微妙的别扭，嘴硬到最后会很有意思ww

百人一首-其之十七

 

在原業平朝臣

「ちはやぶる  神代もきかず  竜田川  からくれなゐに  水くくるとは」

 

歌仙兼定是在本丸背阴处的某棵树下找……看到她的。

 

她低着头，手上还像模像样的捧了本书，只是半天没翻过一页，可见读得有多心不在焉。

难得看她安静到没有动静的程度，这已经足够反常了。歌仙知道这两天战况不佳，本丸的队伍更是接连经历几场败退，说是“败退”，也并不是血流成河溃不成军——刀剑男士们多少受了点伤——只是她判断再前进下去损害会更大，就在中途强制将队伍传送回了本丸。

这样的临场判断在这几天内多次重复出现，适时撤退显然比鲁莽前进更明智，但再怎么说，连敌人的面都没见上几次就打道回府，很伤士气，当然他们要是能毫发无伤长驱直入，也就没有撤退的必要了，说来说去便是练度不够、经验不足、时机不当，要找原因总有很多。

她这几天忙前忙后照顾伤患，既看不出消沉也看不出沮丧，仿佛完全没把眼下压抑的形势放在心上，但果然在人后就苦恼得坦然啊……歌仙看她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书里。

这种时候若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可真是对不起这副难得的身躯，歌仙在心里过了两句温和的说辞，正了正脸色，向她走去。

但一走近他才发现，她连布都没铺一块，居然就那么坐在地上，裙角上再明显不过的灰渍看得刺眼，歌仙至少吸了三回气才把一句“给我起来！”的暴喝给咽回去。

还安慰……安慰个鬼，他本来想着至少陪她坐一会儿，现在要他跟着一起坐地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只好站她旁边。

她扭头打量了一下根本算是干杵在一边的他，似乎快要开口说话，最后却又把视线转了回去，这下歌仙也失去了可以开口的时机，两人各自都开始了拉锯式的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彼此在犟些什么。

这成了一场忍耐度的比拼，向来习惯接她话的歌仙因为心里存了想要安慰她的心思，即使一言不发，也显得坐……没有坐，只有“立难安”，最后还是她像忍受不了沉默一样长叹一口气：

“唉……谢谢你跟我搭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原来她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但鬼使神差的，歌仙来了这么一句：

“……我还没向你搭话。”

 

“我抢答不行啊？！”她还第一次被这么堵回去，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找什么茬啊！你这也算安慰别人的态度吗？！”

已经堵过一次的歌仙再开口时顺畅许多：“我也不是来安慰你的。”

——顺畅许多的堵了她第二次。

“那你是来干嘛的？？？”

“……路过。”

这唬烂借口纯粹用来圆场，但显然根本起不到圆场的作用，歌仙兼定，一个在说话之道上深谙“自己瞎扯的话自己圆”的刀剑男士，刚才达成了“一分钟内把天聊死”成就，现在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隔夜的馊菜。

 

失败一次没有关系，歌仙兼定调整心态，卷土重来：

“你在看什么呢？”

“……”她对他今天如此反常还锲而不舍的“没话找话说”的表现感到莫名，眉头都快皱成三折了，“……伊势物语。”

 

哦，伊势物语。

他还以为她受挫后会发愤图强看点兵书……真是高看她了。

当然古典文学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为什么是伊势物语？

 

直觉告诉他如果在这里问出了“为什么”，那他将会达成“五秒把天聊死”成就。

 

歌仙思索片刻，决定避开这个话题：“……那个又是什么？”

“你今天问题好多啊，什么又是什么……”她露出了往常他被她打扰阅读时会露出的表情——这让歌仙一瞬间都有些恍惚。她很快发现了他指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你是问这个？是落叶书签啦，我自己做的。”

她说着把书签塞到歌仙手里。那枚叶片并不是因为寿命将近而从枝头上凋零，看上去是一场风雨过后的产物，叶脉中的勃勃生气被永远锁在这一片青绿色中，叶片边缘还晕染着一层薄红……确实能被她一眼看中。

“很漂亮吧。”她挺起胸，仿佛在炫耀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歌仙看她因此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状态，暗自放下心来，本想跟着附和两句，却看她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悄声说：

“歌仙，你的和歌开关……打开了吗？”

“没打开……！”他被她搞得恼火不已，“还有别说什么‘和歌开关’！”

“但是关键词已经凑齐了……你肯定能联想到啊！那首著名的和歌，哪怕是我都能背下来了！真好啊……我以前就挺在意的，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色啊……枫染龙田川。”

 

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句子来注解风景，歌仙回味了一下，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境，他不禁侧目，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叶子。

“……只有一枚……就不会有那样的景色了。”

“诶？”

“这一枚如果掉进水里，会怎么样？”

“……飘来飘去？最后……会沉下去吧。”

“这就像现在的我们，不会是‘枫染龙田川’，而是‘枫埋龙田川’了。”

“咦……等……你刚才是用和歌讲了个笑话吗？”

“只有这一枚是不行的。”歌仙不为所动，继续说下去，“要有更多。”

她像是有些难以理解：“……你是在说……现在的我们还不行……吗？”

“已经好很多了，特别是你，以前的你更差劲。”

“差，差劲？！”

“完全看不清战局，也不去分析场上的形势，曾经害得别人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她好像被人迎面劈了一刀。

 

“后来又变得战战兢兢，几乎因噎废食，数次浪费大好战机，还因此跟别人吵架……”

 

这次是板砖，这次是一块板砖拍在脑袋上了！

 

“等，等等……”她几乎要趴下来，“为什么突然开始批评我……你这个已经算是人身攻击了吧……”

“不过这次你的判断很对。每一次都很对。”

“……”

“你看得很清楚，撤退得很及时。你也积累了很多经验。”

他的俯视让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但她还是移开了视线。

“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前进下去啊，就算积累了很多经验，我也早就不是第一天当审神者了，却还是会……”

她话还没说完，歌仙忽然弯下腰，将那枚落叶书签抵在了她的额头上，他的手指隔着那枚叶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

“你还只是这样而已。”

 

还并不是能将龙田川染上唐红的枫叶。

仅仅只是稍微被晕染了边角，仍然青涩稚嫩的——

 

“那……那不就只能先耐心一点，慢慢地慢慢地，积少成多……”她眨了眨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雾气，“终有一天，我们能不再失败，走到最后吗？”

“那是你的任务，是你该给我的承诺。”

“那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实现你的承诺。”

 

辅佐她，教导她，让她更快、更好的去适应。

让他们手中的“叶片”，能够再多一些。

让这个本丸，能够往前再走一点。

 

她笑了起来，又有些窘迫的别过头：

“嗯，你说得对……积累是很重要的。这次是我在暗自焦急，才会被情绪影响……啊！不过说到积少成多……”

她忽然来了精神，右手捏拳，重重锤了下左手：“在原业平不就是积少成多的典范吗？三千多段感情啊！我也努力的话，能不能像他一样啊……”

“……你能不能挑选一下努力的方向。”

“但是想想都很壮观啊！如果一个女孩子也算一枚枫叶的话……哇，三千七百三十三……那可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啊！”

 

啊，这也是极好的句子。

不管是刚才那句枫染龙田川，还是现在这两句，这越品越有味道的句子……歌仙有些在意最后一句她会怎么说，但仔细想想这可能是她的翻译吗？难道她在这方面也积少成多，终于觉醒了文学细胞？

“啊，刚才你在心里夸我翻译得很好吧！但是很遗憾！那是书里写的啦！如果我来译这首ちはやぶる，那应该是‘震惊！前所未见！枫树大面积枯死！龙田川竟然被红叶填满！’”

“别擅自添加事件！把我刚才一瞬觉得你长进了的感动还给我！”

“感动？如果感动的满分是1的话，你倒是说说你刚才的感动大概是多少？”

“微尘以下吧。”

“你这不是完全没相信那是我译的吗！这点程度你还让我还？！”

 

她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却又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终于站起身来，还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从某个地方爬出来一样。

“歌仙，你安慰人的方法真的很不对劲！”

“都说了我不是在安慰你。”

“哦？那这算什么？”

 

她就是笃定了他的真意，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但他反正已经堵过她两回，也不差这名正言顺，至少想要稍微掩饰一下的第三次。

“只是正好路过……就……”

 

就想站在这里而已。

 

 

【附注】

太有名了反而生搬硬套都很有难度……

 

1.有名到简直不需要注解的和歌！还有作者！特别是作者！稀世的花花公子！俊美无双！风流倜傥！传说一生与3733位女子交往，恨不能每一天都在换女朋友（假说）的在原业平！伊势物语中收录了许多他的和歌，所以其中主人公的原型基本就是他没跑了（况且里面主要讲的就是恋爱故事）

 

2.这首和歌非常有名的翻译在正文里已经引用了大半：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3.这是一首“屏风歌”，就是和着屏风上的图案吟咏的和歌。而屏风后面的人，就是在原业平那三千多位交往对象中可以说最为有名的二条后（藤原高子）

 

4.决字为ち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