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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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为了不公平，不能每次都是婶婶丢脸x

*春天的蔬菜其实还挺好吃的……不过现在栽种技术那么厉害，已经没有“只有春天才有的蔬菜”了吧

百人一首-其之十五

 

光孝天皇

「君がため　春の野にいでて　若菜摘む　わが衣手に　雪は降りつつ」

 

“人都有喜欢或不喜欢吃的东西。”

歌仙兼定几乎是咬着牙根这么说道，他完全不想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必定不太好看——只是心里有点微弱的期望。

期望眼前这位兴致勃勃、正捧着杯绿色液体的某人高抬贵手，就此放过他。

“嗯，人是这样啦。”她爽快的承认，接下来就是一个促狭的笑容，“但你是付丧神嘛，本体是刀嘛。”

 

果然期望都是痴人说梦吗！

 

他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刀也不能免俗。”

居然只能接上这么一句对他而言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失态，话说到这份上，她反而不再挑刺，而是摆出了更加直接的劝诱姿态：“这么讨厌吗？就一口嘛，你就喝一口。”

她捧着杯子试探性地往前跨了一步，歌仙立刻掩住口鼻朝后躲，好不容易咽下一句失礼的“信你才有鬼！”，转而用另一句代替：“你不要过来。”

“你这样我就很伤心了。”她毫无伤心之意的说，“不过就是个芹菜，平时你也吃啊，现在榨成汁怎么了？不掺水的健康百分百啊！喝一口就行了，来一口闷。”

“你的一口和寻常人的一口为什么那么不同？”

“因为这一杯芹菜汁可不是寻常的芹菜汁啊！是我亲自挑的，亲自择的，亲自榨的啊！你看看这本丸有多少刃能享受到我洗手作羹汤的待遇！”

“羹汤比这种东西难多了……而且你真的洗手了吗？”

清洁卫生很重要，这方面她不是没有前科——比如把没洗过的番茄直接给他吃什么的——即使完全没打算去喝那杯芹菜汁，歌仙兼定还是不由得审视着她握住杯子的手。

“……关键是亲自，亲自！和歌有云，‘为了你，外面下着雪我还出去在茫茫原野上找菜给你榨蔬菜汁，看看我这袖子，全是雪花啊！’在这里残忍拒绝我的好意你不觉得羞愧吗？还不快喝了这杯，感受我的真心实意！”

歌仙兼定发誓自己没听过这种和歌，虽然很多词能对上但他绝对没听过这种和歌，快停止把风雅的和歌与她的糟烂翻译对号入座的行为！

因为那杯液体的存在也不好深吸气的他只能闭上眼：

“……我看你是要真心实意的为难我。”

 

作为她的初始刀，歌仙兼定给出的向来是毫无破绽的满分答卷。

这把刀不仅真砍过人，幻化成付丧神后居然走的是文化路线，真是文能提笔咏和歌，武……捋了袖子胳膊上的肌肉说不定能夹死苍蝇。

他生活态度端正，生活品质雅趣，唯一能拉低他生活质量的事儿是他现在没能侍奉到一个好主人——而是在奉陪一个做梦都想找到他的破绽，找到后会立刻使出各种阴谋诡计来难为他的人。

有天她硬拉着左文字家三位一起玩抽鬼牌，别看江雪是个和平主义者，三两下手上就没了牌，宗三也是，面上柔柔的，下手狠狠的，最后就成了她和小夜一对一。

鬼牌不在她手上，当然就在小夜手上，他们彼此抽得小心翼翼，直到战局即将告终，她手上剩了一张牌，小夜手上有两张。

决定胜负的时刻，她不禁屏住呼吸，将手伸向了左边那张牌——

小夜有些坐立不安。

她再伸向右边——

小夜稍微松了口气。

左边——不安。

右边——安心。

左边——不安。

右边——安心。

好可爱！

她这么想着，故意左右摇摆不定，直到宗三轻咳一声：“您可以别再逗弄别人的弟弟了么。”

“嗯，那这边吧。”说完她抽走了左边的牌，和着手上的牌一起扔在牌堆上，“赢啦！”

“哇。”宗三毫无感情的说，“真有这种人呢，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胜利……您的这种执念比魔王还要可怕呢。”

“比我还早赢一步的人在说什么呢……好了！”她合掌轻拍，“最后是小夜输了，根据规则，小夜要告诉我们我们不知道的事哦，一人一件，从江雪开始！”

小夜犹豫了一会儿，坐到江雪身边去，她看着小夜依次让江雪和宗三低下头，在他们耳边说着悄悄话，他们的反应比刚才的小夜还要好懂，眼里温柔的闪光完全能照亮这个根本不暗的房间。

用这样的方法能够让不太会表达的小夜多说一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江雪和宗三摩挲着小夜的脑袋，小夜在他们中间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然后朝她招招手。

“哦，轮到我了？”

她并膝向前挪了一点，侧身弯腰。

小夜用手遮住嘴，轻轻在她耳边说：“歌仙……大概不喜欢吃芹菜。”

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句的她像是突然落枕了一样，好半天还保持着拧脖子的姿势：“为，为什么……？他平时也吃的吧？”

“嗯，但是……有芹菜的时候他会吃得很慢，闻到味道会皱眉头，有一次他说让我多吃蔬菜，就把芹菜都夹给我吃。所以大概……是不太喜欢吃。”

“……”

竟然有这种事？！那个歌仙兼定？！她还以为歌仙是那种看到盘子里都是蔬菜后诗兴大发说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旬之味！”的类型……之前本丸里煮荠菜云吞的时候他还夸说好吃呢？

所以是……单纯讨厌芹菜？他也会挑食？

“这我可真不知道……”她喃喃，小夜点点头：

“嗯，所以我告诉你。”

 

——规则是输的人告诉赢的人一件赢的人不知道的事。

“你应该不知道……歌仙也一定……不想让你知道。”

 

没过一会儿她就笑开了花，一把抱住小夜：

“小夜——！太狡猾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但是这种时候应该是要告诉我关于小夜你的未知情报才上道嘛！”

小夜红着脸在她的怀抱中毫无力度的挣扎了一下：“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要不然……”

 

要不然也不会输掉了。

 

她像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像是没有听出来，只是满面笑容满心怜爱的紧紧抱着短刀瘦削的肩膀，并试图用蹭脸的行为去占人家便宜。

直到宗三左文字出言提醒：

“您什么时候放手呢，江雪哥哥和我可还没断呢。”

“……宗三，真亏你能把这种话当笑话说，小夜快被你吓哭了，我也要被吓哭了。”

 

学到了新知识当然要立刻实践，只是她实践的手法多少有些粗暴而已。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打开房门就被一大杯芹菜汁差点堵回去的歌仙兼定终于领略了一回什么叫几乎被吓到吐魂，他并没有直接闻到杯中液体的气味，因为她敲开房门时已经向他做了足够让人警觉的热情介绍：

“歌仙，来喝鲜榨芹菜汁啊！”

 

这根本不可能是个巧合。

歌仙兼定立刻就明白了。

她拿什么过来不好偏偏拿芹菜汁，到底是谁发现了……在歌仙还在绞尽脑汁考虑着这种事时，现实中他已经面临着芹菜汁步步紧逼的窘境了。

无奈之下歌仙只能说出一句“人都有喜欢或不喜欢吃的东西”，接下来就又变成了一贯的你来我往，只是这次她明显占着上风，因为他打从一开始面对那杯绿油油的“饮料”就心生退意。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那样的味道，作为汤锅中的配料，吸收了饱满汤汁的蔬菜也确实有说不出的鲜美，但如果只是清炒，芹菜本身的味道就很难被掩盖住，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

不，他就是普通的不爱吃。

歌仙兼定已经在脑海中认命了，要承认自己竟然也会挑食——还不是因为对食材的挑剔——确实是很艰难的事，如果可以希望她一生都不要知道，否则在她知道的下一秒就会像现在这样当面过来找茬。

她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要发泄她平时被他说教的不满啊。

 

“来喝一点嘛。”她还在努力推销，“明明都有和歌当背景为什么还是引起不了你的兴趣？为了重要的人亲自摘菜回来榨汁什么的……我现在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事啊！你应该非常感动并大喊‘这太风雅了！’才对吧！”

歌仙兼定头疼万分：“哪里是榨汁……”

她为什么硬要把人家的行为归结到榨蔬菜汁上去？

“不管是七草粥还是蔬菜汁都是为了重要的人身体健康嘛，虽说不管是哪种都未必有效……而且我觉得七草粥是想想就寡淡到难吃的食物。”

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心意评价为难吃了啊这个人！

但由于自己现在也骑虎难下，所以歌仙忍住了立刻开口为和歌鸣不平的冲动。

 

他总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她举着杯子也累，就暂时收回手去，用手捧着杯底。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和歌的后续是什么都有可能哦。比如说带着心意将费心煮好的东西送给重要的人，对方说了谢谢，尝了一口却忽然笑着说‘果然我不喜欢吃这个啊’……这样也很好啊。”

“坦率的说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光忠准备饭菜的时候才会更有把握；早点告诉我你不喜欢的东西，我才不会故意来讨你嫌；不要因为觉得要陪着一个不太中用的主人，就每天都摆出随时为我遮风挡雨的样子。”

“家人应该是可以彼此暴露破绽的关系，我虽然会借机好好嘲笑你一番，但绝对不会担心自己的心意会白费，因为……”

 

大概是歇过了这口气，她将杯子再度举到他面前。

 

“我是不会做歌仙真的不喜欢的事情的……但是，你得先告诉我才行。”

要先把破绽露出来才行。

 

他盯着那杯绿色液体，无奈道：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明确了。”

“完全没有，你一直都在拐弯抹角！”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说话方式叫‘委婉’……”

“但是我们是家人吧，家人在这种事情上哪里需要委婉？”

 

他再不接过，估计她就要举着那个杯子到天荒地老吧。

歌仙叹了口气，终于伸出手来拿过杯子，也这才第一次闻到了杯中的味道。

根本不是略带有水腥气的味道，反而是水果的甜香，有着这样的味道，这样的颜色的水果，他们曾经吃过，当时她说那叫什么来着？

 

……还真是上了她的当。

 

他终于还是向她举手投降：“……知道了。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芹菜的味道，更不用提芹菜汁了，如果今后吃到了，我会像某人一样大大方方地剩在盘子里的。”

“嗯！”

使尽了阴谋诡计，费尽了七窍心思就为了得到他这一句，她十分满意。

“但敢说一句‘挑食’我就对你不客气。”

“哦，哦……懂的懂的，面子还是要给你留着的……而且我想大家基本都会当着没看见……”

毕竟只有她能幸免于难。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

“那现在可以喝了吧？新鲜现榨奇异果汁，很好喝哦！”

歌仙这才将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然后差点没吐出来。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她的阴谋诡计最终还是奏效了，她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对他比划了一截短短的长度：

“只放了这么一点点芹菜啦~”

 

 

 

【附注】

这个标题根本配不上这首温厚的和歌——！

 

1.本篇里已经提到过“七草粥”了。这首和歌中的“若草”就是指采摘七种春天可食用的蔬菜做成七草粥，用料是“春之七草”：水芹、荠菜、鼠麴草、繁缕、宝盖草、芜菁和萝卜。

 

真是想想都不好吃啊！（←肉派、炸物派、对蔬菜没有爱派。

 

2.光从用料上就知道七草粥是健康料理了，吃点清淡的清个肠胃嘛。正月七日吃七草粥（我国有些地区也有这个传统哦，只是不叫‘七草粥’，用料也不一样）有着祈愿健康的寓意。

 

3.虽然婶婶有说不会做歌仙讨厌的事结果还是在果汁里混入了芹菜。

因为歌仙自始至终只说了“不喜欢”，而且他为了不让光忠的料理白费，一直以来就算有芹菜也都会吃下去。真努力啊。

其实只是想表达“家人之间除了要互相告知自己喜欢什么，更要说出自己不喜欢什么，没有了这份客气，暴露了那份破绽，才能更进一步。”的意思。←和歌在这里用得乱七八糟，实在对不住！

 

4.本首和歌的作者光孝天皇和第十三场的阳成院很有渊源，在阳成院被逼退位后就是光孝天皇即位，但是辈分上光孝天皇可以说是阳成院的爷爷那一辈。

因为暮年登基所以对推举他的藤原基经充满感激，以至于在鉴赏这首和歌时有人认为光孝天皇想要送七草的人是藤原基经。

 

……这个就不要了吧。

 

5.这首歌的决字为きみがため は，是六字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