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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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守信，从我做起

*歌仙：那种场景下不说谎不行x

百人一首-其之二十一

素性法師

「今来むと　いひしばかりに　長月の有明の月を　待ち出でつるかな」

整整五次。

在歌仙把手上的书翻页后，身后的她会无言地伸过手来再把那页翻回去，整整五次。

早就超出事不过三的限度，即使心胸已经被锻炼到广阔如天空的歌仙兼定，也在这烦人的一二三四五中感受到了心绞痛发作的前兆——他的耐心最终断在她第六次伸手过来时，遂用一种可以顺势卸掉她肩膀的姿势擒住了她的手，并抬起了手上的书。

她在断罪的书角即将敲下来之前紧急喊停：“等等！你误会了！”

歌仙神情冷漠，但还不至于不允许她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一番：“……给你三句话。”

“我在看书！你挡着我！最后几行看不见！”

说三句就是三句。

他皱起眉头：“你就非得站在这儿看？”

“我这不是……”她有些委屈，“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看了呀，我又很想知道你在看什么，又怕打扰你……”

哦，所以怎么的，其实她好学又体贴，就他心眼如针尖？

鬼才信她，反正他是不会信的，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心里这么想，他的行动却诚实得很，早早放开她的手不说，他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可以坐过来。

这串动作在歌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完成了，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笑嘻嘻地蹦跶到他身边了……居然用这么几句话就成功把他给打发了，他还真是心软得没有边界……

“你在看什么呢？”她光明正大地凑近看那本书，“我就看到几页，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故事集而已，你要想看，等我看完了给你。”

“好啊！你什么时候看完！”

本来只是随口客气一句的歌仙这下有些骑虎难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好先估算一下剩下的页数：“今晚……能看完。”

他本来想说既然这样那就明天再把书给她，她却说：

“今晚？可以啊，就今晚。”

她还从来没有在读书一事上表现得如此积极主动，这是发现了一种可以把书变成食物的法术吗……歌仙委婉地提醒一句：“晚饭前我可看不完。”

“啊，没事啦你慢慢看好了，反正我今天会晚点回来，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

直到现在才得知原来她今晚竟要出门的歌仙一时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能显得不那么奇怪：“……哦……晚点……”

他还是没忍住：“……你去哪儿？”

“去万屋的夜市啊！”她满腔兴奋，完全没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我跟短刀们约好啦，这几天都要去哦！听说好多店家在店门口装饰了琉璃灯，每一盏图案都不一样！那不就是梦幻的灯会吗！在那种浪漫的场景下和可爱的短刀们一起……嘿嘿嘿~”

她脸上的笑容和一般意义上的“期待”完全不同，她自己显然也有所自觉，伸手抹掉快要落下来的口水：“……那什么，我，我绝对不是只想和短刀们一起出去花天酒地才……呃，对了，我是去探路啊！帮大家探路！如果好看的话下次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嘛！比如我们就……”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邀请卡在嘴边，她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美中不足：“……我们……？嗯……啊！我也可以让小夜约你一起！”

她应该是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眼里闪烁的都是“快来夸我贴心！”的晶亮光芒，歌仙想不出万屋哪家店挂出的琉璃灯还能有她现在这双眼睛明亮……不过她既然都那么说了，他也就照单全收，还要提个小建议：

“‘让’就不必了，太明显。”

“哦哦……呃……嗯？”

“你最好要无意……假装成真的‘无意’，跟小夜说起这件事，还有告诉他，不管他什么时候想去万屋，我都有空……记得用暗示的。”

“诶……歌仙，你……你把难度也提得太高了吧……”

歌仙虽然不认为她真的会今天晚上就跑过来问他要那本书，但还是打算尽快看完。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自然能专心又高效，一本书读完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又觉得现在就睡太可惜，干脆又去拿了一本书过来看。

这次挑得书比之前的故事集晦涩一些，如果当时他在看的是这本书，她绝对不会兴起要借过去看的念头吧……连他自己都在读到一半的时候睡了过去——到底是半躺着看，容易松劲。

他入睡前的姿势太不工整，哪怕只是数小时的浅眠，再醒来时肩膀与脖子的交接处都变得僵硬不少，歌仙伸手揉了揉，想还好没有这样一觉睡过去，不然天亮后手臂的状况一定堪忧。

她应该……没有来吧。

已经清醒一半的歌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端着杯子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近来夜长，明月总是早早地高挂树梢，心急得可爱。歌仙今天用的不是平常爱用的茶杯，而是拿了上次去万屋买东西后附赠的玻璃杯，喝水的时候正好可以透过杯底看到那轮小小的月亮，半边月在杯底，半边月浮在水上，如果这不是一杯水而是一杯冷酒，他倒很想一口喝掉这酒中月。

就在这时，窗户下面飘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歌仙……你没睡啊……”

歌仙被吓得手一抖，一杯水差点全倾出去。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蜷在他窗户底下的，刚刚他开窗，她也没立即出声，歌仙一看她穿着睡衣，还不住地搓胳膊，仔细一听还能听到牙关打颤的声音，就知道她肯定是冻得反应不及。

他赶紧拿了毯子出门捞她，她连站起来都困难，还不忘解释：“我这……不是冻得，是蹲久了，脚，脚麻了……”

“你先少说两句。”他皱着眉头把她裹成一团，扶着她慢慢站起来，再把她带进房间，他本来想顺手关门，又觉得半夜三更的，这个举动不太妥当，但不关门又怕她被穿堂风吹着冷……怎么这些事全得他来考虑？他本来只是想喝水赏月困了就睡啊？

屋子里没准备热水，想给她暖身子还得去厨房现烧，这几天虽然不能算太冷，但和之前相比气温陡然降了一截，最容易生病，比起烧水，还不如直接去煎个姜汤什么的给她灌一碗下去……他想得头疼，她却已经缓了过来，还冲他伸手。

“歌仙，书！”

“……什么？”

“书啊！我要问你借的！现在还是‘今天’，来得及的，快给我！”

他头都大了，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是为了这种事：“……就为了拿书？你明天再来不行吗？”

“本来是行的，我刚刚吧，也只是来看看情况……你要是睡了我也就回去睡了，但是你不光没睡，还在看月亮，这太危险了！”

“怎么就……危险了？”

“因为……哎呀这个我得给你从头说。”她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还把毯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今天我不是去夜市吗，那个琉璃灯真好看……”

“说重点。”

“哦，重点，重点是我回来挺晚了啊，玩得也挺累的，我就去洗洗睡了嘛，那个时候我基本没想起来还要问你拿书的事。”

……呵，想也知道。

歌仙瞪了她一眼：“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来了？”

“问题就在我睡了之后，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把我挂在本丸门口，还在我脸上贴了个条，上书五个大字，说话不算话！”

歌仙沉吟片刻：“……如果是我，不会写得那么直白，一般会写‘言而无信’。”

“这是表述方法的问题吗？！我可是遭遇了很可怕的对待啊！本来我还想着歌仙你一直大人有大量，都忍了我那么多次，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这样对我，但我仔细想想，人的忍耐，好像是有限度的……”

……好像是有限度的？她再多说两句他现在就到限度了。

“我一反思，我就怂了嘛，越想越觉得如果把你逼急了，你真的会那么干！你看不是还有首和歌说‘你说了要来的，我等你等到月升月降你都没来，这个失信之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保不准你要效仿一下……”

这破烂翻译在这大半夜的格外有冲击力，歌仙都有点站不稳：“……后半句完全是你的杜撰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首和歌真的很可怕啊！本来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要来结果没来，这就好像我跟光忠说我要吃两碗饭结果只吃了一碗半……就这么点事，直接就被写进和歌，千百年后我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失约无信……这是多少年的耻辱柱啊！比挂在本丸门口要可怕多了！所以我越想越怕，越想越怕，就赶紧过来了……”

然后过来的时候看他屋子里没动静，想观察一下他是不是已经歇下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他赏月的那一幕，就误以为他等她等到现在，还害怕他也要把这件事写进和歌再流传个千百年……

而且那个什么两碗饭一碗半的比喻，那才真的是“这么点事”吧。

歌仙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生气，难道在她眼里，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小气到一个早上要在床上沾个五分钟复五分钟，怎么都叫不醒的人，会吓成这样，连夜跑过来，就为了践行那个……今日之约？

那他现在要是告诉她他根本没有刻意等她，甚至已经小睡过一阵的话，她会不会……生气啊？

“所以……”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歌仙，你是不是在等我啊？”

“……”

……没办法对她生气，不仅没有办法，他甚至只能移开视线，为到底是点头还是不点头而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轻轻点了下头，还生怕点重了，这个谎言就被戳破了。

“啊，果然在等我！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来了！你把书给我吧！”

他找到那本书递给她，还是没敢看她。

她却如蒙大赦，把书抱在胸口，露出放心的笑容：“太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被挂了！”

不，该被挂的，说不定是他才对。

这下可糟了。

他胸口的这份心情，该怎么填补呢？

竟然就这样说了谎，又该怎么弥补她呢？

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等等她，真的等上一夜吗？

或者是这几天对她温柔一些，如果她再在他看书的时候站在他身后，就直接邀请她一起来看吗？

还是在给她准备姜汤的时候，顺便备上一些点心呢？

……啊啊，可以做得事太多了。

这个时候他倒发现……他还真是知道很多，能哄她开心的方法。

接下来就是要，不着痕迹地去做吧。

真是让人犯难啊。

【附注】

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了（笑）

1.长月就是阴历的9月，因为秋天夜会比较长，相应的月亮出现的时间也会变长，所以有“长月”的说法。

2.有明の月，按我的理解，应该是对天亮之前还残留在空中的月亮的一种描写，以此来说明“真的是等了一夜”

3.关于这首和歌，其实还有不同的解读，有说法是这首和歌讲的并不是“等了一夜”的故事，而是“从那个人许下承诺开始，等到9月的月亮都出来了，他还没有来……”

太沉重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沉重了吧！怪不得会被写进和歌啊！

不过也正因为太沉重了，大部分人在鉴赏的时候还是认为没有那么惨，只是男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最后放了一夜鸽子←我个人也是采信这种说法，不然真的沉重到没法好好看这首和歌了……

4.一个没什么用的豆知识（？），本篇和歌的作者，是第十二首和歌的作者僧正遍昭的儿子。

5.本篇的标题中歌仙对应的是“为难”，实际上他真的很为难，最开始就在为难到底什么时候阻止婶婶那种莫名其妙的扰人行为，之后还为难可不可以就那样去问婶婶要去哪里，最后还为难因为自己下意识说谎了该怎么解决这种愧疚感……还有很多细小的为难之处ww当初始刀真的好难哦x

6.本首和歌的决字为いま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