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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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仙：天太冷了所以我傻了

*婶婶（恍惚）：洞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

百人一首-其之三十一

 

坂上是則

「朝ぼらけ　有明の月と　見るまでに　吉野の里に　降れる白雪」

 

接连下了两天大雪后，本丸院子里那几棵枝条纤细的树终于不堪重负。今早歌仙推开窗户时，就看到原先枝干上堆积的雪块在扑簌簌地往下掉，好像一场小型雪崩。

地上也是厚厚一层雪，大团雪块掉下去后只来得及发出“噗”的一声就尽数没进去了。歌仙想起去年她看到同样的场景，还点评了一句“这好像雪放了个闷屁啊！”，被他一掌直击后脑勺，她当场表示自己失忆了所以说了啥都等于没说。

结果今年轮到他回想起这个了，早知道去年应该打得再重点。

 

今天总算是放了晴。虽说现在还是清晨时分，只能看到云层中隐隐透出的光线，不过本该因为气温下降而冷清一点的日光被地上的雪反射了一道后已经有些刺眼，歌仙眯起眼睛，想着待会儿是不是可以开始扫雪作业……突然听到有人说：

“咦，歌仙……你怎么那么早就起了？”

这一声不是来自隔壁——倒也不是说在隔壁就正常了——而是来自眼前的院子。歌仙这才发现她站在外头的雪地上，四周围了好几圈脚印，少说也走了有三四圈，不知道她在外头待了多久。

她一见歌仙注意到了自己，就笑着一边冲他挥手一边跑过来，可把他吓了一跳。

吓人要素有很多，比如她怎么能在雪地上跑那么快，是不是忘了往年一天里摔四跤的壮举？还有她能不能别再挥手了好歹看看脚下，怎么还敢加速？？既然打算过来怎么不在廊下换鞋？！鞋子！鞋子上沾的冰晶都甩地板上了！！

 

等她一口气冲上缘侧扒上他的窗台，歌仙的怒气槽正好也满了：

“你……！”

“歌仙！我回来了！”

歌仙一口气当场噎住：“……你……你……”

“嗯？你结巴什么？我说我回来了呀。”

“………………你回来了啊。”

“嗯！”

 

没了，全没了。气势也没了火气也没了，这心理落差谁经历谁懂。

往好处想反正她也没摔着，地板上的碎雪迟早会化，结果好就好吧，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自我救赎啊……

歌仙给自己洗脑完毕，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你在外头做什么呢。”

“这不是好久没醒那么早了，这么安静的本丸很少见嘛！积雪又刚刚好，踩起来可舒服了！我就忍不住……嘿嘿~”

这里有什么值得她傻笑成这样的要素……歌仙想不通，却也跟着笑了：“你这次回来的挺早，去年不是下午才回来？”

 

每年这个时候，时之政府会安排一次审神者体检，昨天赶上那么大雪也没通知说改期，她就冒雪去了。

她不抱怨，不代表他们没意见，不过是个定期检查，难道推后两天她的灵力值就会一落千丈了？又不许他们陪着去，也没安排车来接……回头她要是因为这事儿感冒了那下次狐之助来他们就把它吊本丸门口去。

不过现在看看她还挺精神的，似乎也没有受寒的迹象……歌仙暗暗打量着，听她说：

“今年不是很冷嘛，时政好奢侈啊那个暖气开得……啧啧啧，跟不要钱一样。我今天早上是被热醒的你敢信！那醒了我也睡不着啦，就在外头瞎转嘛，刚好碰到美人科长，她说体检报告都出来了，可以帮我拿！所以我拿完报告就回来啦！不愧是美人科长，真是人美心善！”

“哦……”

歌仙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起那位在时政任职的“美人科长”，但从没见过对方真容，不知道究竟有多美——他也没什么兴趣，可她误会了他的反应：“咦，你不信啊？人家真的长得很好看！”

“不，我也没有……”

“这样，直观一点，你这么想，假如我是‘一美人’的话，那美人科长就是一百万……不，一千万美人！”

直观在哪儿？？？

歌仙仿佛吃坏了肚子：“……你……还把自己算上了啊……”

“嗯？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样的‘一美人’足够了。够了。”

“歌仙，你今天嘴怎么那么甜啊！”她大为感动，但没一会儿就警戒起来，“不对，通常情况下你不会这么坦率的夸我啊……是不是我昨天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说！我不生气！”

“啊突然好困，失陪了。”

“哎哎哎！”她见他要关窗走人，立刻用手抵住，“别走啊话还没聊完呢……你都不问问我体检结果吗？”

“跟你聊了两句我就开始头疼了，显然你状态绝佳，就不用多此一问了吧。”

她不光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恐怕是故意无视），还得意起来：“没错！不管是灵力测试还是身体检查还是精神测试都没问题！给你看！”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掏出一叠纸——应该是她的体检报告——递过来，这下歌仙是真的头疼了。

怎么想这都不是能随随便便给人看的东西吧？她倒是把刚才的戒心放到这儿来啊。

而且就算给他看了他也看不懂……不接又不好，他只能先接过，勉强扫了两眼，基本全是他不习惯的什么数字字母，偶尔夹在其中的几段印刷文字也显得机械僵硬，有一页上倒只有图，就是看着像随手涂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

“这是什么？”

“啊。”她伸头一看，“这是心电图，就是……”

她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听懂，到最后只能一拍胸口：“我这里是怎么跳的，它就是怎么画的！”

歌仙：“……”

完全没懂。

 

不过，只是这么几根线，却是她的心脏正在健康跳动的证明……歌仙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随着线条的波动在纸上游走，多划拉几次后他好像也掌握了规律，甚至有种想要比照着去听听她的心音的冲动……

“歌仙？”

他回过神，垂下眼帘，将那些纸整理好又递回去：“没问题就好。”

“毕竟我很注意嘛……啊，但是精神测试的时候有一个问题没答好。”

“不是说都没问题吗？”

“只是总体结果没问题啦……”

 

想起这事儿她就悔不当初，但给她做测试的工作人员也要担责任的！明明都告诉她完成了！她都打开门准备出去了！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了！脑袋里已经进入考试完成后的放假模式了！结果突然就被叫住，说什么“不好意思漏了一个问题”，然后让她描述一下她的本丸。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她只会跟个傻子一样把人家的问题复述一遍：“描述……我的本丸？”

“是的，简单描述就好，比如说……你的本丸是‘怎样的’本丸，用这种句式也可以。”

“呃……”她停顿半天，但什么都没想出来，“普通的……本丸？”

工作人员露出苦笑：“那个……疑问句好像不能作为答案……”

“啊，那……普通的本丸。”

“好的。”工作人员在本子上记了几笔，随后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次测试是真的全部完成了，谢谢你的配合。”

 

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多好的一个改口机会！她怎么就只是把疑问句改成陈述句了呢？

“啊啊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我要崩溃了。”

歌仙看她捶胸顿足，一副现在就想人生重来的模样，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问了你什么？”

“让我描述一下自己的本丸。”

……挺正常的问题啊。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不告诉你。”

“……”

 

行，破案了，问题在这里。

她到底是报了个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出去……越想越觉得她什么都可能往外说的歌仙一时都不太敢再深究了，虽然可以安慰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但看她这个样子，随口绕开这个话题说不定还会变成她的负担，不如就在这里解决。

歌仙想了想，说：

“那你现在想怎么说？”

“现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着像个政府工作人员——氛围模板就选山姥切长义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请你描述一下你的本丸。”

她会意，立刻端正了态度：“我知道了，请给我一点思考时间。”

“好的。”

“嗯……嗯……嗯……啊！这个怎么样……像吉野山一样的本丸！”

“吉野山？”

“你看现在……”她指着本丸的院子，“就像和歌里描写的那样嘛！这么大的雪，好像清晨的月辉一样洒满山川……对吧？”

 

对什么对……先不说这个本丸的大小和山的广度根本不能比，现在悬挂在天上的可不是什么“黎明之月”，而是正正经经的冬日。正因为雪色和月色都给人清白皓洁之感，才会有和歌里那种巧妙的联想与误会，要是换成太阳那整个场景都不能成立了。

——歌仙几乎都要那么说了。

就在这时，来自东南的光辉完全显出云层，很快铺满了整个院子，给一地积雪披上了一条柔软而透亮的黄金绸缎……尽管这与她说的那首和歌中的色调完全不一样，也不会有人将眼前的雪光与日光混为一谈，但……

“……也可以是‘不输给吉野山’的本丸吧。”

她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也被吸引住了：“哇……好漂亮……真的放晴了啊。”

歌仙有点理解她只能说出这种感想的心情：“是啊，放晴了……再过不久雪也要化了。”

“啊，你提醒我了，是不是要趁着雪还没化赶紧把雪仗给打了？”

“我没提醒你这个。”

她笑起来，干脆完全转过身去，又欣赏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后，她轻声问：

“歌仙……你真的觉得不输给吉野山吗？吉野山可是很厉害的哦，春天樱花满开，夏天紫阳花繁盛，秋天红枫遍野，到了冬天，更是专门有人为它的雪景作了和歌，即使这样……你还是觉得不会输吗？”

“樱花，紫阳花，枫树……这里不也都有？至于和歌，你要是想听，那我现在作一首好了。”

当然跟那位大人的作品是不好比了，不过……他还算有点自信。

 

“哇……不愧是文系名刀啊。”

她极其给面子的用力鼓掌，最后还握了握拳：“嗯，那就这么定了，明年再被问到这个问题，我就答‘是不输给吉野山的本丸’！”

“这个比较难懂吧……”

“应该没问题，我怀疑只要是陈述句就能过了。”

“……你就不能换种说法？”

“换什么说法？”

歌仙沉吟片刻，说：“‘普通的’不就好了，‘普通的’本丸。”

 

普通的、与名山相比还是太小的。

春天来了有粉樱点点，夏天到了有几团锦簇的紫阳花，深秋时节自然有几棵树红了叶片，而冬天……也会满院白雪，又尽数融化。

一年四季，朝朝暮暮，每日都能尽情尽兴地普通度日……有她，有他们在的本丸。

怎么想一句“普通”已经足够，在这里看遍了的景色，不会输给任何地方。

 

不过“普通”到底还是普通了点，要让她来总结，恐怕最后会变成一句“普通就是无敌，日常就是最强”……等等，弄不好当时她的答案其实是“描述我的本丸？那当然是千年难遇的无敌最强本丸了哈哈哈！”

有可能，很有可能，她本来只想抖个机灵没想到工作人员都当了真，于是她只能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下深深低头表示刚刚全是她瞎说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而且完全不敢跟他说实话。

歌仙越分析越觉得接近了真相，一抬头正对上她很是动摇的视线。

“怎么了？”

“我就是这么答的……”

“诶？”他惊了，“无敌最强吗？”

“啊？不……我是说‘普通’……呃，无敌最强是什么？”

“……”

 

如果现在也用那个“心电图”来描绘他的鼓动，那应该是满图的张波澜壮阔吧。

他究竟被这个“普通的”本丸，“普通的”她……同化到什么地步了？

 

于是歌仙兼定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你听错了。”

“不不不我绝对听到了‘无敌最强’，什么无敌最强？”

“你听错了。”

“不可能啊！这怎么能是听错的等级呢？！”

“你也不用在意你的答案了，你看你不是答得挺好，不愧是你。”

“……”

“嗯，不愧是你。”

“歌仙？？？果然昨天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吧？！！”

 

 

 

【附注】

歌仙·疯狂动摇/自觉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兼定

1.这首和歌的比喻其实化用了很有名的诗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哦！

2.其实写这篇我很苦恼的！因为这首和歌它太……太单纯了，就是写景！就是写雪！就是写冬天！但我要把它弄进故事里的时候感觉一不小心就会和第四首混起来（既要小心不能撞梗，还焦虑万一表达的意思和之前的完全相反该咋办wwww于是读者诸君现在看到的成品是我的安全牌.jpg

3.因为和歌里写了吉野山所以我就去欣赏了一下吉野山观光协会的主页，它的主页的头版照片可以让你选不同的风景，我当时点进去的时候直接就是冬天的雪景，可不是“哇”一句就能了事的x

4.今年真的事情很多←全世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太希望我关注的一切以及我个人的生活能够保持“普通”。普通就是无敌，日常就是最强。希望大家也能普通地过完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