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女审出没】特别篇(小)---远邻与近友

*汇总目录戳这里,本篇的主角是御手杵~

*这只是一个没及时反应过来的故事

*御手杵:不管怎么说我知道都是谁的错!


(0)

御手杵有个秘密。

其实他来本丸的第一天……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1)

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也可能不是那么清楚,毕竟那天晚上他在欢迎宴上被灌了酒,所以万一他忘记了什么,就全是次郎太刀的错。

但他至少能确定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本丸的一切在初来乍到的他的眼中都显得闪闪发光——是眩晕的那种闪,因为他紧张。

此刻,他正默默跟在刚刚才正式打过招呼的主人身后,听她一路给他介绍本丸风光,具体内容包括在哪儿吃饭、哪儿是浴场、还有那边广阔一片田,就等着他来开荒——新人来的第一天都得做畑当番,这是这个本丸的规矩。

御手杵听得认真,认真是认真……就是他每经过一个拐角,就会分神,因为那儿总会埋伏着几个堂堂正正偷看他的刀剑男士。

所谓“堂堂正正偷看”,是指那帮人的眼神真的很堂堂正正,却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找了墙或者灌木打掩护,但实际上没一个脑袋藏住了反而更加显眼——的奇妙矛盾景象。

 

后来,当御手杵也加入了围观新刀的队列后,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为啥大家非得这么藏着掖着,有意义吗?有意思吗?短刀们可能还藏得住,像他那么大只的藏哪儿都没用啊?!

结果大家纷纷表示他这就不懂了,一群人哄上去围观多给人压力啊!就是要遮遮掩掩,才有仪式感,才有朦胧美。

 

仪式感。

朦胧美。

 

御手杵反复咀嚼这两个词,最后觉得实在是超出他理解范围,就不敢再追问下去了。

 

其实他心中有数,猜得出自己被盯着看的理由。第一是他的个子,刚才他打眼一瞄,本丸里跟他同等身量的好像也就两三人,高个子杵在哪儿都很扎眼。

第二,当然是因为他是枪,而且是这个本丸里目前唯一的枪。

再是天下三名枪之一,从没上过战场的他过去也就是被人珍藏赏玩的份,现在再被盯着看看,身上也不会少块肉。但说来可笑,他以为自己能很快习惯,却还是在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中败下阵来。脸上虽然是看不出什么,但他心里其实相当不安——为自己能“清晰地感到自身的不安”而不安。

过去还是枪的时候,他没有感觉,而现在有了身体,那些他从不知晓也从未体验过的东西就一下子挤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他当然也觉得这一切都很新鲜,却也必须承认这其中还有恐惧。明明是切实地在用自己的双脚踏实土地,他却觉得自己像踩在一层浮冰之上,好像一旦不注意,马上就会掉进深渊里。

他搞不清自己该如何迈出脚步,手又该往哪里摆,自己又是什么表情。

来到这里的刀剑男士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吗?还是只有他一个……如此软弱?

到最后,为了缓解紧张,御手杵也只能放空大脑给自己加暗示,别想那么多,想想他是谁。他是枪、是武器、是物,他只要听从命令就好,只要会突刺就行……反正他也就擅长那个。

这么想着,御手杵握紧了手中的枪。

那是“御手杵”,是独属于他的证明,也就是他自己。虽然目前的状况是他自己长出了手然后正握着他自己……但他还是因为自己能好好地把“御手杵”收在手中这个事实而稍稍安了心。

今后,他在这个本丸中一定还会遇到无数迷茫难解的时刻吧,但只要他依然还拥有“御手杵”,他就还在这里,就不会迷路。

……

等等,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如果说,他把手中的枪当成了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那不就代表以后遇上不太确定的事,可以优先拿枪来做参照物吗?比如说他刚刚就在想主人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这个主从之间的距离感是不是得有点讲究?在这里引入枪的概念……也就是说,答案是“他和主人之间最合适的距离正是这杆枪的长度!”

仿佛一下参透了世间真理的御手杵赶紧目测了一下他和主人现在的距离,嗯,有点近了。

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放慢脚步,还要再远一点,再远一点,毕竟这枪可长了……

“咦,是我走太快了吗……”

结果还没等御手杵努力确保两人间的距离,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快离人家两米远的审神者一脸懵地退了回来:

“对不起啊御手杵……好像是你来了我一个激动,就冲得太前面了……其实你可以跟我说一声的,下次你看我走太远了喊我一声就行。”

发现自己选错答案的御手杵不敢解释不是她走快了而是他走慢了……他能做的只有点头:“好,好的……我知道了。”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相距一杆枪。

还有……他还是别拿枪当参照物了。

 

(2)

差不多转悠了快一个小时后,御手杵眼看着他的主人从有说有笑,到只是笑,到现在笑也笑不出来了正扶着墙大喘气:

“那什么……要不咱们就……先……参观到这儿吧……我好像……要走……吐了……”

她的脸色惨白的仿佛马上就要晕过去,把御手杵吓个半死,想扶住她,但又不敢随便碰她,结果最后他的手在空中抓了半天空气,还是缩了回去,只敢问:

“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吗?”

“啊……没事没事,就是一口气走太猛了。”她挥了挥手,直起腰,“反正这本丸就是很大啦,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完,你要是晚上吃多了倒可以绕着墙散会儿步。对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她双手一拍,转过头来,再度露出满面笑容,实在看不出刚才还是一副累到半死的模样……哦,这就是本丸之主的力量吗?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浑身破绽的弱小人类,其实相当深藏不露啊!

御手杵在心中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了一个强大的主人(这个错觉可喜可贺地持续了一周)。

后来她带着他来到所谓“他的房间”前,还特别积极地替他推开了房门,热情招呼他:“就是这间!进来吧进来吧!”

刚走进去,御手杵就闻到了一股属于好木头的香味。这儿一看就知道是新打扫过的,前后两边的窗户都开着,应该是为了通风。里头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好几个空柜外加两个大木架,最里头靠着墙的地方安置着一张大床,而且连被铺都准备好了。

作为刀剑,潜意识把“住”这个概念与“收纳”划上等号的御手杵没想到他的主人竟然如此周到,一时又震惊又感动,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刚具现的这具身体还不能自如控制脸部肌肉,所以不管是震惊还是感动都没能在他的脸上反应出来。

相比之下她的心思就很单纯了,纯粹就是想邀功,但她偷瞄了人家半天,发现人家没反应了,一下心里就没底了:

“咦,你……你不喜欢吗?其,其实也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啦啊哈哈哈,也不是说你非要住这间的……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跟我说哦!想换到哪里都行!空屋还有很多的!要不然我再带你多看几间……对,要不然我直接给你换一间吧……嗯……”

 

啊,他有了个新发现。

因为刚与主人相识不久,御手杵一点都不了解眼前的她,对她的第一眼印象,是觉得她看起来可真是单薄纤细。

但现在,他发现如果她紧张了,语速会变快,语调却会越来越轻,手还会不自觉地去揪衣角,以及自以为是在“偷瞄”,其实和那些刀剑男士们一样,是堂堂正正……在意他的眼神。

 

御手杵再度环视了一圈屋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总觉得……这里就很好。

 

“……嗯,我想住在这里。”

“诶?”

“诶。”

咦……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是说……“他想”吗?

明明具现之后就一直在紧张,暗自想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走起路来都觉得浑身僵硬的枪……在这里稍微呼吸了一下,就诞生了“他的想法”吗?

御手杵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放到这具身体上名为“胸口”的附近,从这里……最深处的地方传来的这种奇妙的、痒痒的怪异感觉,就是“他想”吗?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的主人却因为他的话语放松了许多,并露出了看起来十分满足的笑容:“嗯!你喜欢就好!那今后这里就是御手杵的新家了……啊对了,你左边的房间住着同田贯,右边的房间住着骨喰,他们两个都很好的!邻居之间要好好相处哦!”

“邻居……?”

“啊……这算是人类关系之中的一个概念,住在隔壁的,或者再宽泛点,住在同一层,或者同一幢楼的都可以算‘邻居’嘛。像如果新搬到一个地方,就可以带着点心啊水果什么的给左邻右舍打招呼啊,这样以后借个酱油也很方便。”

“要向邻居……借酱油吗?”

“呃,不是,也不是这个意思……”她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对不起,我今天可能还是太兴奋了……对不起对不起,酱油什么的你就当我没说,呜哇我为什么要说这个酱油笑话……”

她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自己的脸,御手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里的空气和时间都被尬住了。

那微妙的十秒停顿最终漫长的好像十年,不过等她再度抬起头时,就已经是一副重启完毕的清爽表情了:

“嗯,总之,中心思想是……”

咦,之前的酱油话题是可以提炼出中心思想的吗……

他的脑海中顺势飘过这么一句吐槽,不曾想过不久后,他也能顺畅地把心中的吐槽说出口的御手杵在现在这个时点还是一言未发,只是安静地、安心地,再度为眼前这个人的笑容与话语感到炫目。

 

……这次不是紧张的那种。

 

(3)

当天晚上,为了欢迎他的到来,本丸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御手杵理所当然地和本丸高个子组们坐到了一起——坐在次郎太刀边上绝对是他一生的失策。

他和其他刀剑男士们也是在餐桌上打得招呼,他记得他好像跟所有人都说了两句话……不对,好像也不是所有人……也可能是?这部分的记忆他比较模糊,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拼命灌他酒的次郎太刀的错。

和只与主人面对面的情况不一样,这一下又多认识了三十来号人,御手杵少不得又紧张了起来,等他终于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后,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相当虚浮,所以犹豫了一下后直接坐在了床上。

哦!这个感觉……好柔软……!

那床无需试探就可以轻松陷入的被褥让他情不自禁舒了口气,他再犹豫了一会儿,干脆躺下了。

哦哦!这个感觉也……!

“啊……”

他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的是看到了太多东西,已经完全超过他的脑容量了,他累了。

这具身体也好,随之而来的其他思绪也好,还有不断以现在进行时的状态去体验的各种感觉也好,比起强迫自己去思考,干脆直接作为事实接受还比较容易吧……

御手杵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睡意。但是,他还不能就这样直接闭上眼睛吧?现在他有身体了,至少要适当打理一下,对了,还要换衣服……

但是……好困。

好困……

……

 

就在这时,御手杵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坐起来,刚刚才被睡意诱惑过的眼皮沉重地几乎睁不开,他姑且把焦点根本没对上的视线移到了门的方向,又反应了一会儿才爬下床。

是谁啊……

御手杵打开门。

 

“呦!御手杵!”

“……”

他的房门口站着一位意气洋洋笑容爽朗的好青年,那个人的手上还捧着个中等大小的圆形透明水缸,现在正连人带笑带水缸,外加一股十足的精气神,在这黑夜中闪闪发光。

至少有一半精神还陷在睡意中的御手杵缓慢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诶……

……谁?

 

(4)

等会儿,不对,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他没忘记。

别慌!御手杵,别慌!

……

陆奥守吉行!对,是陆奥守吉行!

 

御手杵可以发誓,他真的知道对方是谁,只是对方的出场过于突然,打招呼又打得那么自然,他刚刚还困着,多方作用下脑子就空白了一阵,看他冷静完三秒内不就想出对方的名字了?陆奥守吉行。

好险,幸好想起来了,他后背上现在全是冷汗。

 

并不知道御手杵的心理活动的陆奥守直接开始推进对话:

“快快快,这个接一下接一下!”

“诶?啊,好的……”

御手杵在陆奥守的催促下接过水缸,那里面已经装了大半缸水,里头还养着两截绿枝,这个是……什么水培植物吧?

“这是黄金葛哦!”还没等御手杵想出点什么,陆奥守先报了答案,“当然也有其他名字,比如主人比较中意的是‘绿萝’,不过俺觉得还是黄金葛更帅啊,你觉得呢?”

诶?!不要突然把这种听起来疑似要他站队的问题抛过来啊!他对植物一无所知啊!这要怎么回答才好?为了展示忠心选“绿萝”吗?但是主人又不在跟前,这里还是顺着陆奥守的意更好吧?

御手杵看了看手中的黄金葛,再看看陆奥守,万分纠结之下决定答得含糊一点:

“嗯……是挺,挺帅气的……”

“对吧!哎呀你跟俺一样眼光很好嘛!”

……这个人,非常自然地把自己也夸进去了……

“那东西也送到啦,俺就走啦!”

……而且更自然地结束了对话……

“等等等等……”御手杵实在不能就这样放他走,“那个……这,这到底是……?”

“嗯?这是送给你的啊。”

“诶?!”

“俺把自己养的剪了两枝给你,这个很好养活的,你记着换水就行,啊不过别让太阳直接照着它,但也别放在太暗的地方……”

这算啥好养活啊注意点太多了吧!

“这个呢,是俺送你的搬家礼!邻居之间要好好相处嘛!好啦!你明天还要出阵吧,不影响你休息了,俺走啦,下次有机会一起喝茶!”

“诶?啊……”

御手杵都来不及再说点什么,陆奥守已经跑远了,只剩他抱着黄金葛留在原地,回味刚才那段犹如龙卷风一般的匆忙对话……

怎么感觉自己从头到尾只在“诶”,简直像个只会说疑问词的傻子……

不管怎么回想都觉得自己表现得确实很傻的御手杵盯着黄金葛看了半天,喃喃道:

“……收到礼物了……”

但是……

他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而就在这时,他右边的房门又被拉开了。

御手杵自然往右边看了过去,看到骨喰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个木盆,里面放着毛巾一类的东西,看起来是要去浴场。

两人打了个照面,骨喰的视线自然在他手中的黄金葛上停留了几秒,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下头,好像算作打招呼。

眼看骨喰也要离开,御手杵想我刚刚放跑了那一个可不能再放跑这一个了:

“等等……那个……骨喰……”

骨喰停住脚步,回过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那个……我想问问……”

其实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特别是关于手上这黄金葛……但他最终还是决定问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陆奥守的房间在哪儿吗?”

话刚说完,御手杵就感到骨喰的视线再度停在了黄金葛上,而且这次好像多停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骨喰开口道:

“……从这里走到尽头,走出去过石桥,绕过池塘,往浴场的方向走,离浴场最近的那一排往外数第三间。”

他报完路线后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离这里有些远。”

 

……既然陆奥守的房间离浴场近,他其实完全不需要把该怎么走都完整报过,那特意加上去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也好像有一层如果御手杵找不到地方,他可以带着他去的意思——反正顺路。

当然了,也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毕竟骨喰实在是看着面无表情……

但是,看着说完这些后依旧留在原地等着他回应的骨喰,御手杵想起了他的主人说过的话。

 

——他们两个都很好的!

 

嗯。他发现了。

 

御手杵突然就有点想笑,他也确实笑了起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笑容都自然多了:“谢谢,我记下了。你是要去浴场吧?对不起啊拦住你了,你快去吧。”

但骨喰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一次看了看他手中的黄金葛,御手杵能感到这次骨喰是在认真地看,为什么?这个黄金葛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想不明白,骨喰也很快收回了视线,只是从木盆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诶?”

那是一块还没有拆封过的香皂。

“这是柚子味的。兄弟……鲶尾说很好用,他对这些很清楚的……你也要去浴场的话,可以用这个。”

御手杵愣了好一阵,才想起得把东西接过来,他单手把水缸抱在胸前,腾出另一只手从骨喰手中接过了那块小小的香皂。

……其实他今天并没有打算去浴场,可能……是还没做好再跟那一大帮人面对面的心理准备吧——吃完晚饭后立刻就躲回房间也是这个原因。

主人察觉到了吗?大家察觉到了吗?

陆奥守也是,骨喰也是……是因为发现了他不太自在,所以才送这些过来吗?

 

……不,大概不是吧。

 

御手杵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先把黄金葛放下,他刚刚应该用双手来接的。

他应该用那双……并不是只能握着“御手杵”的,他的双手,来接下这又一份礼物的。

那么,至少要用语气补偿一下吧,不能像今天和主人那样,让骨喰也误会了。

于是御手杵低下头,与骨喰四目相对,尽可能郑重地道了声谢。

“谢谢,我一定会用的。谢谢你,骨喰。”

 

(5)

黄金葛暂时被他放在了架子上,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即使关了灯,那点在黑暗中温柔摇曳的绿意依然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块柚子味的香皂被御手杵收进了柜子,他在里头也找到了一个跟骨喰刚刚拿着的一模一样的木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洗浴用品,想来应该是主人准备的。

明天带着它们去浴场吧……嗯,明天一定去。

 

今天第一次进这个房间时,触目所及的地方几乎都是空的,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后,也只是发现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但现在,他拥有了两样并不是“必需”的,别人送给他的东西。

主人说过,这里以后就是他的新家,他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来装饰房间,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对“喜欢”这个词还毫无概念,但现在看着黄金葛,闻着好像还残留在指尖的柚子的味道,好像稍微懂了一点房间里放着“什么”的好处。

这些都是……邻居送的礼物啊。

 

邻居。

啊,他知道自己感到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

主人不是说过,邻居都是住在隔壁……什么一层一幢的他也听不懂,总之就是指住得近的人吧?像骨喰就是他的邻居……但是陆奥守,刚刚骨喰都说了陆奥守的房间离这边比较远,什么走到尽头还要过桥还要绕过池塘……而且绕过池塘也并不是就到浴场了,在御手杵今天的参观记忆中,如果陆奥守住在浴场附近,那完全排不上邻居的号啊……

但是陆奥守来送黄金葛的时候,就说了邻居之间好好相处……也就是说在陆奥守的邻居概念里,即使离那么远也能算邻居吗?可是这样“邻”的意思不就不对头了?定义邻居的距离究竟是什么?他可以用枪来当参照物吗?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的他还可以再相信这把枪吗?!

 

嗯?嗯??

御手杵开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嗯???

 

……

结果最后一夜没睡着。

 

天亮之后,御手杵从床上坐起来,感到非常沮丧。

作为武器,一夜不睡的恶果暂时还不会反应在身体上,所以应该不会影响今天的出阵,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现在正处于非常疲劳的状态。

更让他沮丧的是……他知道自己纠结了一夜的其实是个非常无聊的问题,真的非常无聊,无聊到就算他是刀剑男士新手也能感知到无聊的那种无聊。

而且到最后他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但如果他不去想那么无聊的东西,在他闭上眼睛后,就会不自觉地去想别的吧。

这可能就是他新拥有的“大脑”为了不增加无谓的负荷而采取的一种应急手段——所以,令他失眠的源头本质上并不是“陆奥守到底算不算他的邻居”这个无聊事儿,而是潜藏于他内心深处的,他对自己的新身份、对与其他刀剑男士的关联和对这个世界的不安。

堂堂三名枪之一,即将要踏上战场,守护过去的武器竟然会如此软弱,御手杵苦笑起来,摇了摇头,决定把自己来本丸第一天整夜没睡这事儿作为一个秘密彻底封印。

其他人就不会像他这样吧……至少陆奥守……或者骨喰就不会吧?

他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黄金葛。

 

(6)

陆奥守说过只要给黄金葛换水就行,但没说要几天一换,御手杵毫无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他说不能放在阳光底下,但也不能放在太暗的地方……今天的天气跟昨天一样不错,要不然先把它端到窗边去?至于换水……等他出阵回来后再考虑也来得及吧……

御手杵一边盘算着一边换好了衣服,他拉开门——

“御手杵先生,早上好!”

这次他的房门口站得是两位端正的短刀,他们精神十足的身姿在朝阳的照耀下正在闪闪发光。

御手杵:“……”

 

快!三秒!三秒之内要想起他们的名字!!

御手杵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高速转动,特别是那种脑浆在中心地带快要蒸腾起来的感觉尤其生动……这一大早的打开门突然看到两位短刀站门口给他问好这种事真的能把他的脑浆给吓出来……

 

“……早,早上好……前田。还有平野。”

三秒不到,御手杵给出了反应。

 

同样也是骨喰的兄弟,粟田口家的两位短刀在被叫到名字后同时露出了笑容,站在前面的前田又一次恭恭敬敬地向御手杵行了一礼:

“早上好,御手杵先生……其实,我和平野是作为代表……给您送这个的。”

前田捧上了一个小袋子。

“这是为了欢迎御手杵先生,大家一起烤的饼干。御手杵先生上午要出阵吧?这个,等您回来后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吃……啊不过,里面好像有几块烤得不太好,您要是吃掉了烤焦的,扔掉也没关系的!”

 

啊……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清晨的阳光会如此耀眼……为什么自己的眼眶好像微微湿润了……

为什么,眼前的这两个人看在他的眼中,好像又被镀上了一层更加神圣的金光?

好像……有什么被净化了……

 

下意识要双手合十——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双手合十的御手杵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蹲下来,好和前田他们保持视线齐平,这次记得用双手接过了那小小的礼物。

他现在肯定也在笑着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部肌肉正处于无比放松的状态。

“谢谢,我会用心品尝的……”

就算吃到焦的他也不会扔掉的,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永久保存起来啊?等出阵回来后查一查吧……

 

短刀,真好啊。

 

前田和平野说的“大家”,应该是指粟田口家的其他人吧——把他们送的饼干郑重其事地供奉在桌子中央后,御手杵对着它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总觉得应该做这个动作。

“那么,我出发了。”

来自短刀们的礼物让御手杵精神了很多,连带着首次出阵的紧张都被缓解了大半,虽然毫无依据,但御手杵有预感,他的初阵应该会很顺利。

 

——这他倒是没想错,只是他没有想到,前田和平野送来的饼干只是一个开始。

 

从他吃完早饭,到准备出阵的那段时间里,他被数次搭话(通通都在三秒内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收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房间把它们先放到架子上。

而在准备出阵的时候,与他一同出发,不过是去往另一个战场的山伏国广特意又送了他一个御守,说是跟主人给的那种功效不一样,很灵验,毕竟在瀑布底下开过光。

在瀑布底下开光到底是个什么场景……御手杵想象不出来,但还是收下了,并且郑重收进了衣内。

顺利出阵回来后,他又被许多人叫住,被塞了好多东西,他一路收礼一路道谢,到最后手里全是东西,回房间的时候还是同田贯帮他开得门。

大家送的东西五花八门,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也猜不出用途,只能先收在架子上,打算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慢慢研究。

这才一个上午,空架子的一层几乎就被堆满了,这还真是……

 

真是,什么呢?

 

(7)

为什么大家要送他礼物呢?

并没有谁跟他说明“为什么”,大家只是凑过来,把东西塞给他,说一句“这是送给你的!”,就没有下文了。

只留他一个满腹狐疑……却又暗自感动。

这些也是邻居的礼物吗?但是大家,也确实不像同田贯或者骨喰一样住在他隔壁……

果然还是想不通,但如果再继续钻牛角尖,说不定今天晚上也没法睡了……御手杵这么想着,晃了晃头。

“御手杵!御手杵在吗!”

“啊……来了来了!”

他奔过去开门,想着难道又有“邻居”来送礼物了……结果开门一看,发现是岩融和今剑。

“御手杵!准备好了吗?要去远征了哦!”

 

初来本丸的刀剑男士总是比较忙碌。

一定要做畑当番,一定要出阵,一定要远征。

全是非常新鲜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这次的短途远征由他带队——话是这么说,他也只是占了队长的位置,实际上该怎么做,还是多亏了跟他一起行动的岩融和今剑一路指导他。

远征结束后,御手杵把收集到的材料装到盒子里,想起出发前主人握着他的手再三嘱咐“玉钢!一定要尽可能多带玉钢回来!”,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啊……

岩融和今剑也在旁边帮他打包,特别是今剑,不愧是短刀,动作就是快,唰唰几下就把材料和小判分别装好了:

“好,那剩下的这些小判……这份是我的,这份是岩融的,这份是御手杵的!”

御手杵:“………………诶?”

 

诶?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这些,这些都是要带回去的吧?!怎怎怎怎怎么就自己分了?不能这样的吧!不能吧!这算什么,这是一种新型考验吗?考验他在金钱面前是不是能不为所动?还是考验他发现同伴有贪污嫌疑能不能勇敢站出来维护正义?!

难度太高了吧!他可是只会突刺的枪啊!是新手刀剑男士啊!不要让他去考虑突刺以外的事啊!

 

“咦?御手杵?咦……怎么突然没反应了,岩融……你来看看御手杵怎么了?”

“嗯?咦……你没事吧?御手杵?还好吗?御手杵?”

 

一薙刀一短刀,四只手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而内心正不断经历挣扎与煎熬的御手杵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应道:

“那个……”

“嗯?”

“小判……这个……自己拿走……不太好吧……”

“诶……”今剑歪了歪脑袋,“你在说什么呢,这就是我们的份啊。”

“这……不应该都是……主人的份……吗?”

“嗯?啊……!难道……主人没跟你说吗?”

“诶?”

今剑亲切地开始为御手杵解释说明:

“大家远征带回来的资源都要交给主人,小判有一部分要交给主人,还有一部分就是自己的啦。还可以主动跟主人申请做单人远征的任务哦,这样小判就全是自己的!像上次我想买个东西还差一点钱,最后可是连跑了三趟远征才攒够的!”

御手杵目瞪口呆,给今剑这么一提醒,他好像想起来主人确实说过这方面的事……好像就是在昨天的欢迎宴会上说的……啊,他果然还是忘记了一些事!他是不是其实还忘记了不少事啊?!

亏他刚刚还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凭着良心勇敢地站了出来……这什么勇敢站出来,这是勇敢地丢脸了吧!

情不自禁抬头望天,总之就是不想让岩融和今剑看到现在的自己的表情的御手杵,实在不确定他到底要等多久,才能再恢复原来的表情。

现在想想,当时说了个失败酱油笑话的主人可是在十秒之内就重新振作了,主人,果然好强!

 

就这样,虽然牺牲了堂堂三名枪之一的脸面,但御手杵再次确认了自家主人的强大之处。

——再说一遍,这个错觉,仅仅持续了一周。

 

(8)

后来当御手杵发觉审神者之所以能振作得那么快,实在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而本丸的其他人也早就习惯了自家主人的笨蛋之处,所以对各类丢脸行为其实非常宽容。

——这就是为什么差不多三分钟后,岩融和今剑就像无事发生一般,邀请御手杵在回本丸之前去一趟万屋。

 

“御手杵才刚来,应该还缺很多东西吧,可以去万屋看看哦!万屋什么都有!”

 

一开始,御手杵只是听进去了这句话,却没有听懂,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个宽敞到几乎看不到尽头;四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到处都有人在排队的热闹万屋后,才总算理解了今剑那句“什么都有”的意思。

即使只是踩到了万屋的边界,都觉得自己是进入了另一个异世界的御手杵,在被此起彼伏的人声淹没之前就好想扭头就跑。

幸好是和岩融他们一起来的,幸好……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一定已经逃走了。

啊……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在用尽办法戳他的痛处啊……

“哦!岩融!快看快看!那个好可爱!要是买回去主人会不会高兴啊……”

“她肯定会很高兴吧,但是前两天不是还说要攒钱吗?”

“嗯……也对哦,等三日月来了要给他买礼物的,得把那一份留下……对了!御手杵!”

御手杵回过神来:“诶?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好像一直在发呆啊……啊,今天我们不是送了你一个小夜灯吗!那个,就是在那家店买的哦!”

御手杵顺着今剑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那家店的“本月主打商品!”的货架上看到了和自己收到的小夜灯一模一样的小小灯具。

 

本月主打商品……也就是说,那个小夜灯是这个月新出的?而今剑他们把那个送给了他,也就是说,是特地为他买的?

 

“御手杵也买点东西吧!正好今天有钱嘛,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

 

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想买”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茫然地望着前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雾蒙蒙的,好像不知不觉身在了什么灰色的梦境之中。

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岩融和今剑看起来就非常开心呢?

为什么大家都能那么轻松自如的行动呢?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坚强,为什么只有他……

 

“啊,黄金葛。”

“……诶?”御手杵一下清醒过来,“哪,哪里?”

“那边,哇……好像又有很多新植物了!之前爱染说在那里买了一小盆多肉的……真好啊,我也想买……”

“说过要攒钱的哦。”

“嗯……啊,我的黄金葛最近又长大了,要不然再分一盆出来吧……岩融的呢?”

“很健康哦,到底是江雪剪下来的分枝嘛。那个人很擅长种这些的。”

“诶——青江分给我的也很好的!我分给物吉的也长得很好!”

“是啊是啊。知道啦。”

 

御手杵虽然听见了岩融和今剑的聊天声,但具体的内容并没有都听进去,他只是一直看着摆在那家店的门口,正长得茂盛而精神的黄金葛,小声说:

“说起来……我还没有给它换水……我完全不会养啊……”

“那要去看看吗?”岩融笑着提议,“那家店除了卖植物,还卖各种植物图册和种植手册哦,推荐你去买一本!”

 

啊,这种感觉。

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进“自己的房间”,第一次在那里呼吸的感觉。

明明吸进去的空气和他在外面呼吸的空气都是一样的,却总觉得一定有哪里不一样。

好像有什么在那个时候就留在了胃的深处,等到某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却又非常特别的时刻,突然与什么共鸣起来,提醒他现在就是做出选择、说出想法的时候。

他并非一无所知。并非一无所有。

昨天,他就对主人说过“想住在这里”。

今天,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至少……他知道自己“想买”什么了。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是第一次购物的经历太过新鲜,从踏进那家店时,御手杵就觉得自己好像兴奋过头了。

特别是在听店主介绍说“在养黄金葛吗?那推荐你看看这个,还有那个,还有这个那个”的时候,他还真的就脱口而出“啊,那就全都买……”

结果被慌慌张张的岩融和今剑拼命拦住,在他们的推荐下勉强缩小范围,最终只买了两本书。

付钱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差点还把找回来的零钱掉到地上……然后还只顾着把刚买下的书抱在胸口,把远征资源都忘在了人家店里……

 

即使如此,他还是非常高兴,高兴到回去之后见到主人,主人一看他笑成那样,都被感动哭了。

“御手杵……那么喜欢远征吗?!太好了,今后的玉钢也拜托你了!”

 

御手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甚至生出了一种再往前踏上几步都能飞起来的错觉。而在这种兴奋感觉的加持下,他又一次遇到陆奥守吉行时,一下回想起了他昨天纠结一夜的无聊问题。

现在本人就在这里,如果想知道答案,还有什么比直接问本人更快呢?!

他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能做到!

 

“咦,御手杵,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嘛……发生什么好事了,哦!这个是种植手册?是那家店的……是嘛是嘛,把黄金葛托付给你真是对了!要好好照顾它啊!!”

“那个……陆奥守!”

“嗯!怎么啦?”

“你……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啊,你有事找俺啊?啊!那正好!”

陆奥守两手一拍,盛情邀请道:

“俺之前去万屋的时候,被店家推荐了一种茶叶,还没尝过呢……你要不要来喝喝看?”

 

(9)

陆奥守的房间,在本丸大浴场附近。

 

“因为俺很喜欢泡澡嘛,就想着住的离浴场近一点,随时就能去泡啦!啊你随便坐,俺去给你泡茶。”

说是“泡茶”,但其实就是随手抓一把茶叶扔茶壶里再倒上热水的工序,很快就完成了的陆奥守端着茶壶茶杯回来,在御手杵对面坐下了。

御手杵想伸手去拿茶杯,犹豫了一下又缩回了手。

“陆奥守……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哦,果然。俺刚刚看你好像就是一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问吧,只要是俺能回答的问题就行。”

面对那么爽快的人,御手杵也不好意思自己再扭扭捏捏,就直说了:

“你还记得……昨天你送我黄金葛的时候,跟我说那是‘邻居的礼物’吗?”

“嗯?俺说过这话吗?”

“……”

“?”

 

你说过好吗!!就是昨天的事也不用忘那么快吧?!

 

御手杵努力把这句话咽回去,尽可能平静地叙述事实:

“……你说过。肯定说过,绝对说过,说过。”

“哦,哦……说,说过吧,嗯……”陆奥守忍不住往后挪了一点位置,“说过……然后呢?”

“然后……因为这个‘邻居’的概念,和我所知道的‘邻居’不太一样,所以……”

“御手杵。”陆奥守突然打断了他。

“嗯……?”

“你还记得主人说过什么吗?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人对所有人都会说的话。”

“……”

 

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类女性可真是单薄纤细……还是个怪人。

因为她毫不犹豫地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还跟他说……

 

“家人……”

“对,家人。虽然俺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家人’啊……但是主人那么说了,俺就想努力试试,想成为主人的家人……御手杵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御手杵点了点头,这算他少有的不用犹豫就能答复的话。

“但是,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都想成为主人的家人……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应该也是……家人吧……?”

“是不是毫无实感。”

“嗯。”

“所以啊,就是这样。即使我们都想着和主人成为家人,但是要我们把彼此也称作‘家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们可是刀剑啊……甚至可能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厮杀过……只是现在待在一起了而已。”

 

这份关系,又该如何命名,才能让自己像接受主人的话语一样,毫无芥蒂地认可呢?

 

御手杵好像有些想通了:“所以才是邻居……”

不是家人,却也不完全是陌生人,至少还可以用另一个,稍微柔软一些,亲近一些的词来指代的关系。

 

“其实俺刚开始来本丸的时候,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可慌了,一天到晚都想着,哇,这里就是新时代吗?太神奇了,太耀眼了,太……可怕了。”

“诶?陆奥守也会觉得……可怕吗?”

“那当然了!你把俺当啥啊,俺也是古刀嘛,就是比你年轻了点……”

陆奥守笑起来,摊开手。

“但是,主人说了,现在俺有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自己的头脑,所以可以亲自去看,去听,去思考,然后得出只有自己才能得出的答案,决定自己前进的道路。能说出那种话的主人……太帅了,不愧是主人。她也肯定跟你说了啊,类似的话,肯定说了。”

“……啊。”

 

说过,确实说过。

就在昨天,在他的小型欢迎宴会上,在他被次郎太刀他们围着灌酒,到最后感觉自己快喝懵了的时候,主人过来,把他带到一边去,给他倒了柠檬水醒酒,还问他有没有事……

那个时候,他好像对主人说了什么话。

然后主人说……

 

“御手杵就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找答案就行了,不用着急,就算想不通也没问题,我到现在也有好多问题没想通呢,御手杵可是三名枪之一嘛,一定没问题。”

 

啊……为什么他忘记了……绝对是次郎太刀的错。绝对是次郎太刀的错!

 

御手杵垮下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嘛……是啊……”

“哦!看来你好像想通了嘛……啊!对了,快点把茶喝了啊!好不容易泡好的都要凉了!”

“啊,好的……这是什么茶呢?”

“俺也不知道。”

“?”

这就不用答得这么爽快了吧……御手杵苦笑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噗——”

然后尽数喷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咳咳咳咳咳……这,这是什么……”

“诶?什么……就是普通的茶吧?那个时候俺去万屋,哇那个店主太能说了都把俺说晕了,什么这个那个的,然后俺就买了……那么难喝的吗?”

陆奥守皱起眉头,不信邪地喝了一口。

“噗——咳咳咳……好难喝?!这什么玩意儿?!”

明明是彼此都很狼狈的时刻,但御手杵的嘴角弧度却越扯越大,到最后实在是绷不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诶??御手杵?你笑什么……诶?这茶喝下去整个人都会变奇怪吗??这买得什么玩意儿,浪费钱……啊,等等……下回要不要骗和泉守喝一次……”

 

御手杵听见陆奥守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也没有心思去听了,只是一门心思的开怀大笑,觉得全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特别是最关键的地方,好像彻底空出了一块。

今后,就把自己找到的答案塞进去吧。

既然主人说了不用着急。

既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为这种事伤过脑筋。

……而且显然连那个陆奥守也曾经是万屋气氛的受害者,想来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一样。

 

他们只是比他早来一步,也都慢慢的,按照自己的步调在寻找答案。

那么,接下来只是轮到他了而已。

 

他也一定,没问题。

 

(10)

“——就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啊,谢谢。”

蜻蛉切笑着从御手杵手中接过他的礼物——是一个枕头。

“不过……其实主人已经准备了枕头啊……”

“这哪能一样,这个枕头是我在万屋特地挑的安眠枕,里头装了药草的,我还特地找数珠丸对它念了一段经呢。”

“……你都让那位大人干了啥啊……而且他竟然还真念了??”

“数珠丸是个好人嘛。”

“啊哈哈……我知道了,那今后我就用它了。”

“嗯!这样你就不会像当初的我一样第一天完全睡不着了。”

“诶?”

“嗯?啊……!”

不小心把秘密暴露出来的御手杵捂住脸:“啊……说漏嘴了……”

“御手杵……第一天来的时候失眠了吗?”

“……都是陆奥守的错!那个时候说什么邻居邻居的,等我去问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哈哈。不过,看来御手杵的答案……也是邻居嘛,看你已经完全接受这个概念了。”

“是啊,仔细想想邻居也挺贴切的,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会送礼物过来嘛,不就很像主人说的,邻居之间打招呼吗?”

“咱们的房间也离得挺远哦。”

“所以就是住得远一点的邻居嘛,远邻!这就是我的答案。”

“是嘛……但是,你不觉得用‘同伴’也可以吗?刀剑男士之间的关系。”

“同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到这里的,只要踏进本丸的门就自然是‘同伴’了,同伴不就是志向相同的人吗?所以根本不需要特地说啦。”

“原来如此,有道理。”

“啊,不过蜻蛉切不一定要得出和我一样的答案哦,蜻蛉切也自己思考就好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烦恼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哈哈哈,御手杵真可靠啊~”

御手杵笑起来,有些得意的挺起胸膛。

“谢谢你,御手杵。谢谢你的枕头,我会好好用它的。大家送的这些东西待会儿也要收拾起来……啊对了,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朋友’吧。”

“……嗯……?”

看御手杵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蜻蛉切笑了笑:“不是吗?特别是我和你,我们是同为三名枪的伙伴,你还送了我这么好的礼物……你也是因为担心我会不会也像那个时候的你一样,所以特地来找我聊天吧?而且,你刚刚还把过去的丢脸小秘密暴露给我了。我觉得比起邻居……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足够被称为‘朋友’了哦。’”

“……”

“御手杵?”

“……”

“咦……御手杵?”

“……”

“喂——回神了吗?”

 

三段沉默后,御手杵跳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哇!吓我一跳……怎么了?”

“不是陌生人,不是家人,在中间地带能够形容这段关系的词语……用‘朋友’不就好了?!为什么我要死揪着‘邻居’不放???”

“……不这话我还想问啊。我刚刚就在想,你都能特别平静地说出‘只要踏进本丸的门就自然是同伴了’那种话,怎么反而想不到‘朋友’这个词……”

“这也绝对是喝了酒的错,是酒的错……今天晚上的宴会你要小心哦,离次郎远一点。”

“哈……”

 

为什么他就没想到“朋友”这个词呢?

从蜻蛉切的房间里出来,御手杵还在想这件事,被蜻蛉切那么一说后,很多事情也通顺了许多,那他之前硬是让自己接受“邻居”的新定义算什么啊?

就在他极力追忆前尘往事,想搞清楚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绕过了更好的答案,而在“邻居”的歧路上越走越远时,陆奥守跟他打招呼了:

“呦!御手杵!”

御手杵抬起头:

“啊……陆奥守……出阵吗?”

“嗯!你今天是内番吧?”

“对……啊,对了……”

“嗯?”

御手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话问出了口:

“咱们应该……算朋友吧?比起邻居……什么的。”

“……啊?”

“诶?”

“啊?”

“呃……”

“……不……等等……”陆奥守挠挠头,有些莫名其妙,“御手杵……都这时候了你到底在说个啥啊?”

“呃……我,我在说啥?”

“俺也不知道你在说啥啊,说得都是什么话啊,你是不是忘了你房间里的黄金葛是俺送的了?”

“没,没忘啊……”

“俺要没把你当朋友,怎么可能把俺养得好好的黄金葛分给你啊?那是俺来的时候五虎退送的重要的礼物哦?最开始是主人养的,然后分给大家,大家再分给其他人……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没把俺当朋友?那你把俺当什么了??”

御手杵实在不好意思说答案:“……住得有点远的邻居……”

“啥???”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只是我自己想错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最开始就是朋友,对,最开始就是。”

陆奥守眯起眼睛:“……真的吗?”

御手杵疯狂点头:“真的,真的真的,等你出阵回来咱们一起喝茶吧,我在万屋买了茶叶,莺丸推荐的,有保障。”

“那行,那俺先出发了!走啦!”

 

……

把他带上歧路的人毫无自觉,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御手杵望着陆奥守的背影,真得很想抱怨两句。

但因为陆奥守刚刚说了,如果不是把他当做朋友,是不可能把重要的礼物送给他的。

那么,在那天晚上,送了他香皂的骨喰。

在第二天,送了他饼干的短刀们。

送了他御守的山伏。

送了他小夜灯的今剑和岩融。

送了他那么多,已经成为了他房间的一部分、早就成为了他的一部分的……那么多、那么多的礼物。

 

该如何形容这住得完全不近,但说不定,其实一直都近在咫尺的他们——刀剑男士之间的关系呢?

 

(11)

御手杵还有个秘密。

虽然黄金葛真的很好养活,但有一段时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把它给养死了,又急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是他本丸生涯唯二的失眠经历,这个秘密他不会再说漏嘴了。

当然后来他终于把它救了回来,现在又变得非常精神……过于精神,他已经买了四个新水缸了。

其中一个,他已经决定等日本号来的时候送给他。

还有三个,要送给谁呢?

……反正不管送给谁,他至少不会对着别人说什么“邻居”啊“搬家礼物”之类的让人误会的话了。

他会大大方方的,就像他最擅长的突刺那样,堂堂正正的将话语传递出去。

 

未来将会来到此处的新刀剑男士们,也都会经历被他们围观、进门第一天就得种田、在欢迎宴会上被灌酒的这些事吧。

还有第一次出阵、第一次远征、第一次去万屋。

以及,会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

 

希望他们都能睡个好觉。


END~

评论 ( 14 )
热度 ( 193 )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锦上添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