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女审出没】大侵寇特别篇---掌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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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长,都写完了就不分段了,对还没看过大侵寇剧情的读者会造成剧透且部分内容只是私设。

*对官方剧情的描述参考/部分使用了雪洞vivian太太出色的翻译成果,感谢她的慷慨分享,具体详见文末。

 

 

(1)

初到本丸的那天晚上,三日月第一次自己抬头,遥望顶上那半轮明月。

说不上万分新鲜,也说不上感慨无限,但有些话语确实就浮游在唇齿之间,只是倏忽一瞬,等他笑着向身边人开口,就变成了别的。

“这月亮让你想到了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她一惊,把视线从天上收回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呃,说不出什么好比喻,要是照实说,会煞风景的。”

那时她待他尚有些距离,一举一动都很收敛,她不肯说,三日月也不打算再追问几句,没想到她倒挺滑头,自己不说,还要问他:

“你呢?你看着月亮,在想些什么?”

三日月笑笑:“在想……今天头一回赏月,月却只有半边。”

“啊……”她再度看向天空,“这个嘛,只是时机不巧,你再等等就好。今天是头一回下弦,再过几天就是头一回朔月,再再过几天又是头一回三日月,再再再过几天还有头一回满月呢,有的是机会。”

 

三日月倒真是头一回听人把那么多“头一回”放在月亮跟前,本想说阴晴流转以整月为界,绕过一轮后哪里还会有“头一回的月亮”,但也知道她这几句其实是专门为他说的,“有的是机会”也并不单指那天上的明月。

再加上她说着说着又出神地仰头望月,像是极喜欢那半边月亮,他要再多说什么,就真是煞风景了。

彼时,三日月自然不会猜到,多年后面对同一个问题,她会答“我在想这会儿吃团子吧,应景不应季,还是吃个柿饼吧”。当年她要是能照实答,也不是什么月亮迷住了她的眼,就是嘴馋了,哇,那半边月亮好像蒸饺啊——确实不是什么好比喻。

不过至少如她所言,自他成为付丧神后,在本丸岁岁年年,有着数不尽的机会去体验各种各样的“头一回”,不止日月星辰,花鸟草木,还有……

一张因为缺了铺盖,所以不管换什么姿势躺,都能硌到他腰的床板。

 

三日月实在是躺不下去,干脆起来了。

 

他今天晚上本来就是和衣而卧——事出有因——现在起身也很方便,他也不亮灯,就摸着黑慢悠悠走到窗前。

此刻夜深,万籁俱寂,三日月伸出手去轻轻推窗,没上多少力道窗沿就开始吱嘎作响,这让他想起他之前在床板上躺下时,身子底下也有同样的动静,搞不清是木板在哀嚎,还是他这把身子骨在惨叫,特别是腰、后背,还有后脑勺。

后来他决定换个姿势,结果一翻身痛的地方就变成了侧脸、半边胳膊、依然还有腰。

……看来他和这张光板床今夜注定都要经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了。

 

现在三日月起来了——他也不再动那扇窗户,刚刚推开的那条小缝足够让清风吹入,就是跟着一起透进来的月光影影绰绰,亮得勉强,今天到底只是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在“三日月”这天重归本丸,倒有点宿命的味道。

 

严格来说,他只是离开了几天,还不至于物是人非,而且当时他全须全尾的,就是重逢的场面看着狼狈了些。

三日月一开始还以为她急匆匆地奔过来又停下,是被他们脚下那一地血给惊到了,后来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并非如此,他头一回有些为难,不知该先跟她说什么好,她可能待会儿就要冲过来打人,这边血水滑腻,万一摔着了,她这身衣服就毁了。

……嗯,他还有闲工夫想这个。

三日月轻扯嘴角,最后还是约定俗成地选了那一句。

“我回来了。”

她没有作声,但看着像下一秒就要对他破口大骂,又好像马上要落下泪来,她的眼睛还有些肿,显然不是只哭过一两回的模样,但她紧紧抿着嘴唇,哪怕肩膀已经打起颤来,还是没有当着他的面痛哭失声,反而随着沉默的推进,而逐渐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三日月几乎以为她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但片刻过后,她突然叹了口气,点点头:“嗯。”

她明明应了声,三日月反倒心绪微妙起来,她也没多看他,问另一边的歌仙:“歌仙,你怎么样?”

“我没事。”本丸初始刀答得爽快,其实相比才由刀重新化形,多少有点“回炉重造”感的三日月,之前单骑出阵,在椿寺就消耗了不少的歌仙伤得更重一点,但他精神不错,也不等她再问两句,就抬起手。

“敌人已被击退,接下来就是清扫作战了,我先回去跟大家说一声,你们……”

歌仙看看她,再看看三日月,想叹口气,没叹出来。

“就慢慢来吧。”

 

(2)

歌仙多会看气氛——也可能根本受不了这个气氛,先一步回本丸了。

虽然感谢他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找个台阶,但最终决战几乎就发生在本丸门前,再想慢也慢不到哪里去啊……

后来三日月与她走走停停,也算是说了些话,不过往日都是她叽叽喳喳,今天却是三日月说一句,她嗯一句,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倒显得他饶舌了。

直到他们终于回到本丸,将要一起踏入本丸大门前,她忽然回头,声音里总算带上了点别的情绪:

“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吧?”

三日月没有丝毫犹豫,正色道:“我明白。”

她嗤笑一声:“你才不明白。”随后就快步走进本丸,将他抛在了身后。

 

她跟他们并不拘礼,但也很少做出这样的举动,三日月终于从她的背影中窥见了她一直试图压抑的愤怒,方才的微妙感反而因此消退了一些。

这时,三条家小天狗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没过一会儿,三日月就看见今剑红着眼圈出现在拐角,看到他就大喊一声:“三日月!你回来了!”

可爱的短刀飞身扑来,却不是给他一个贴心的拥抱,而是在最后关头对着三日月的小腿来了一脚。不管是为刃之时,还是有形之后,三日月从未有被人猛踢一脚的经验,也无从躲起,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踢,自然是趔趄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被身后的岩融和小狐丸一左一右扶住了,说是“扶”,更有点像“押”,今剑趁机对着三日月的右腿又来了一脚,这下三日月两条腿都钝痛了起来,他恍惚觉得可能待会儿自己这两条胳膊也要被卸下来了。

……但最后只有今剑恨恨踢完,再看看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三日月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今剑哭着哭着,总算肯磨磨蹭蹭地去抱住他,不过还是时不时要用手在这边捶捶那边打打。

其实挺疼的。

不过三日月眉头也不皱,又挨了今剑好几下后才回头看岩融和小狐丸,他们会意,松开手,三日月这才有机会向今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给他一碰,今剑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也好,哭完了就完了,像今剑收了眼泪后又对他笑了,还关心他有没有哪里痛,三日月继续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哪里都不痛。

今剑倒是不肯信他,催着他赶紧回房间休息,说回头等吃晚饭了再来叫他。

岩融他们也总算一起笑了,附和着今剑的话,大家都没再提这几日他不见踪影的事,三日月看石切丸对他点了点头,知道在他们这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们同为刀剑男士,多少能理解他,就像孤身来救他的歌仙,千难万险过后,见他也就是叹几口气,抱怨两句,甚至还有心情给他念首和歌,算是默许了那份“情有可原”。

 

……她就不会,也不肯。

她刚才在门外,要是也冲过来给他一巴掌,或许现在就好了吧。

 

几日没回房间,三日月也没觉得闷,桌上居然还摆着大壶茶——茶倒是温了——和不少点心,他都要忍不住笑了。

他还真往桌前一坐,吃了起来,想着她刚才明言事情不会到此结束,却又默许大家这样,那她到底是想对他做什么呢?

很快,三日月就知道了。

 

她说他才不明白,那话真是一点也没说错,像三日月其实已经在门前踌躇好一会儿了,还是不确定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只知道本丸肯定有个专门的房间放那些东西,但他之前也没什么机会去注意……

“哦!回来了啊。”正巧路过的鹤丸远远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大家给的点心吃了吗。”

“吃过了。”

“吃了就去歇着嘛,站门口干嘛。”

三日月给了他一瞥:“你会不知道?”

鹤丸一下爆笑,走过来站到门口,伸头往里看了看,虽然从这里根本看不到里头卧室的状况,但鹤丸当然心中有数:

“你发现啦,吓不吓人?全是她亲自去搬的,搬了好几趟呢。”

 

是啊,是该搬好几趟,床单被子枕头一样没留,就剩一张床板,三日月认为她不把床也搬走纯属她一个人搬不动。

 

三日月想了想,问鹤丸:“能借吗?”

鹤丸摆摆手:“别想了,她搬东西那天跟所有人都强调不许借被子给你,别说被子,一块布都不给借,你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通常都被收在哪儿吧?”

三日月假装很遗憾:“嗯,确实不知道。”

鹤丸也假装很沉痛:“好巧,我也不知道。”

 

说笑归说笑,鹤丸说帮不上他也不是在骗人,三日月不觉得现在去今剑那边碰运气会有什么不一样,既然鹤丸说她“强调”大家不许借被子给他,那就不会有人借,一块布也不会借。

三日月笑着摇摇头:“那就算了吧,这样也好。”

鹤丸也笑:“是啊,你觉得好就好。”

 

三日月想鹤丸明显是想说点别的什么,但他们都有分寸,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可以不说。

或者说,选择不说。

所以三日月也一如往常,选了不问。

 

(3)

当然了,那会儿三日月还不知道光板床睡起来那么痛。

 

他离开前曾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好好收拾一下屋子,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不是因为他难得动手挤了块抹布就弄得滴滴答答到处是水渍,而是他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需要一份有始有终的圆满,有个未完成的遗憾也不错。

就当是个念想了。

他当时想的是,尽管他不能再回来,但他的归处一定还在,现在的问题倒变成了他回来了,“归处”却真不一定在,尽管房间在,床也在,可床上用品全不在,她这是在以她的风格拐弯抹角地通知他这里没他睡觉的地方,他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吗?

 

横竖三日月现在也睡不着了。

 

四个多月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了无睡意——那会儿倒只是突然醒过来了——之后就像现在这样站到了窗前。

与今夜的“三日月”相比,那天的夜空上悬挂的是一轮无与伦比的晶莹满月,只是不知为何,三日月觉得那铺陈开来的月色实在是惨白一片,亮得都有些渗人了。

而后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但本丸的结界没有反应,他想大概是什么小动物,然后就看见了狐之助的脑袋。

小动物倒确实是小动物……三日月有些惊讶,结界自然不会阻挡政府的使者,狐之助平时也常常猝不及防就跳出来,但再怎么突然,也不该是这种时候吧?

他想了想,将窗户开得更大一些,月光就此倾泻入室,让人避无可避,狐之助甩了甩沾到尾巴上的枯叶,与三日月对上视线后,便轻巧地跳上窗台,细声道:

“今天的月亮可真是圆啊。”

三日月不动声色,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么晚了,她肯定睡下了,不是来讨油豆腐的好时机吧。”

“哎呀,这说的是什么话。”狐之助晃晃脑袋,“油豆腐可是狐之助和审神者大人亲近的证明,怎么能去讨呢。只是看今天月亮不错,突然就想过来散散步呀。”

……政府直属的引路灵狐,只会在有工作通知时冒得勤快,大半夜跑到本丸来散步?这话谁听了都不会信。它的弦外之音太明显,摆明了要三日月继续往下问,但跟狐之助有牵扯的都是公事,不该绕过审神者,三日月打定主意,就伸出手去,作势要关窗:

“你兴致挺好,我困了,就先不陪你聊了。”

“这就要睡啦,狐之助可还有一肚子的自言自语要说呢。”

“既然是自言自语,就更不能让别人听到了。”

三日月微微一笑,示意狐之助挪挪位置,现在可是十一月下旬,不关窗可睡不着。

狐之助不肯动窝:“真的不能听狐之助说一说?”

三日月语气淡淡,但态度坚决:“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该听,如果是与我有关的事,等她听了自然会告诉我。”

“那如果是和审神者大人有关的事呢。”

“那也应该由她来听。”

 

话说到这份上,狐之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往后一跳,离开了窗边。三日月刚想把窗关上,忽然听见狐之助低沉沉地说了一句:

“……她会死的。”

三日月的手指就搭在窗扣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了:“……你说什么?”

狐之助并没像平时那样继续摆出一张狐狸笑脸:“根据政府的观测结果,很快就会死,而且不是她一个人,不是这一个本丸,现在也并不是只有‘我’在对‘你’说。如果你只是觉得‘不该’,政府给你选择的权利,毕竟……”

 

那夜无风,无云也无星,只有满盈的明月高悬天幕,皎洁光亮,仿佛可以吞噬一切阴影。

整个本丸都在这月光之下。

 

狐之助漠然地看着三日月,全无过去被她逗着摸尾巴吃油豆腐时的可亲表情,不知道它对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个眼神,用这种语气。

“三日月宗近,你也是选项之一。现在你可以选择听,还是不听了。”

 

(4)

“远征?”

她先是跟着重复了一遍,随后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慢慢咀嚼起来,仿佛要把刚才听到的话跟着一起嚼碎消化掉。

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她才又一次郑重开口:“三日月啊……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哈哈哈,反应也不用这么大吧。”三日月笑起来,“你明天不会死的。”

“但是你居然会主动说要去远征,还什么今后最好每天都给你安排一场,这已经不是天上要下刀子的程度了……”

“很奇怪吗?想要多去远征的理由只会有一个吧。”

“什么?”

“有想要的东西。”

她眼睛亮了起来:“诶!你有想要的东西?那你要是着急买,我可以先借你钱啊!”

“竟然不是直接买给我啊……”三日月含笑瞟了她一眼。

她也笑了,把手上的半个肉包一口气吃完,伸手去拿水杯:“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能买给你……很贵吗?”

三日月差点要笑出声,她说大话也不忘小气一下,他很喜欢她这点。

他摇摇头:“还是不问你借了,并不急,慢慢靠远征攒起来就好。”

“哦,既然你这么说……知道啦,反正单人远征的路线就那么多,你就去呗。”她笑眯眯地说,“你真的很少那么明确地说想要一样东西哎,等你买回来了给我看看,我很好奇!”

“好。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嗯!哦对了,那晚饭呢?”

三日月一愣:“什么?”

“晚饭,晚饭肯定要回来吃吧,你总不能为了快点把东西买回来,就日夜不停地去远征吧?”

“……”

三日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知道她有时出奇的敏锐,所以设想过她在听到他说了不像他会说的话之后,可能会产生的各种疑虑,也知道该如何回答,能让她暂时不追究下去。

她确实如他所想,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毫不犹豫地将那份信赖送到他手里,他却仿佛今天才头一回正式接过,只觉得太过滚烫,又绝不能放手。

“三日月?”

“……嗯。”

这点不会被她注意到的停顿就是全部,除此以外,他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话了。

三日月微笑起来,若无其事地接着说:

“你在说什么呢,当然要回来吃了。”

 

“审神者大人真的很相信你呢。”

“我也没有说谎。”

当然没有。

他确实有想要的东西,她将来也一定会知道那是什么,他还是会回来吃晚饭,至于“远征”的材料……

“放心吧,政府会准备好一切的。”

“嗯,至少应该准备双份吧。”

“竟然不是十份起要,狐之助好感动啊!”

狐之助用那种好像吃到绝世美味油豆腐的惊喜声线演了一会儿后,忽然跳上三日月的肩头,三日月现在无法看到任何东西——毕竟有些“秘密”不能让刀剑男士知道——只能感到后脖子痒痒的,好像狐之助正在用它的尾巴在上头扫来扫去。

如果是她被这么对待,大概会十分高兴,但换成他吧……就只能揶揄一句:

“你这个态度,跟昨晚倒是不大一样。”

狐之助蹭了蹭他:“昨天的狐之助压力很大的,但是……真的可以吗?”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问呢?”

“……某个本丸的狐之助。”

 

是啊,确实是某个本丸的狐之助。

不然昨天晚上它要拦他,怎么会不提形势的险峻,不讲政府的困局,甚至不说身在本丸中的他们会如何,就先拿她的安危来做筹码呢?

狐之助知道他们在她身边久了,更在乎什么,但它会有这个念头,做出这样的取舍,何尝不是也在她身边很久了?

身在无数本丸,却只有一个名字的它们,与他们并没有太大差别。

 

现在,在三日月即将踏入“那个地方”前的,这被他察觉,又刻意忽略的这一点温度,就是“某个本丸的狐之助”,勉强可以给出的全部了。

 

(5)

——政府正在看着我们。

这是白山吉光偶尔会说的话,算是来自原政府监察官的透底。

政府确实一直在看,日日夜夜,全年无休。

……当然了,这并不是指政府在每座本丸都安了成千上百个摄像头好全方位无死角地持续监控,政府一直在看,在“观测”的,并非单体的本丸,而是无数的时间轴。

本来,以“正确的历史”为开端,再延续到所有人熟知的“现在”,并继续向“未来”发展的时间轴只应该有一条,偏偏因为时间溯行军的出现,使得“过去”变得极其不稳定,连带着“现在”的存在也岌岌可危,“未来”更是变得暧昧不清。

时之政府的目的,便是通过守护历史,将那些被溯行军打散、改变的“时间轴分岔”一一纠正、收束,最终融合进真正的主轴之中。

而且时间轴可不是什么只要调整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出问题的精密仪器,不,也许它本质上正是一台仪器——才永远都有损坏的可能。

另外,不仅是观测,政府还会根据真实的时间轴制作出专门用来测算的模拟时间轴,在此之上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往正义了说是在拯救时间,往邪恶了说是在玩弄时间,这就是目前已知唯一可以与时间溯行军抗衡的存在,时之政府的工作。

这次的事件——日后,该事件被正式命名为“大侵寇”——便是数名人员联合提交报告,要求彻查最近在各个相对稳定的时间轴上突然出现的“杂音”。

政府的应对很快,调查结论下来得也很快,反正不管细节如何,结果都一样,肯定是时间溯行军搞的鬼。

 

问题是,对“杂音”的调查报告中,根本就没写什么“细节”。

 

杂音的本体?这是唯一确定的事,确实是溯行军;具体有哪些类型?看不出来。是从哪个时间节点跃迁过来的?不知道;敌人最终想要改变哪条时间轴?不明。

除此以外,散落在各个时间轴上的“杂音”明显有向外扩散的痕迹,迟早会由点成片——事实上,工作人员已经多次在模拟时间轴上进行调整,但是,在正式的时间轴上多少还算行动迟缓的“杂音”,被复制到模拟时间轴后,不过数天就将整条模拟时间轴侵蚀殆尽,而这个“数天”还会随着模拟次数的增加而减少。

即使如此,政府也不得不继续模拟下去,寻找对策,万一“杂音”在真正的时间轴上也有了如此破坏力,那他们将要面对的就不是单纯的失败,而是彻底的覆灭了。

 

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中,政府依然没能找到任何阻断“杂音”的有效方法,甚至还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半年之内,这个“杂音”就会在正式的时间轴上成型,而到时候,以政府现有的战力,是绝不可能撑过去的。

绝对。

绝对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无论模拟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论,可见“模拟”之中也会诞生真实的绝望吧。

 

“……为什么我们要一直‘模拟’呢?”

“诶,什么意思?”

 

——直到一个半月后,政府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或者说,发现了一个盲点。

 

“就是说,我们现在使用的全部都是模拟的数据啊,不管我们怎么计算,模拟数据的变化都是有极限的,而且就连这个‘极限’也是我们事先设定好的。”

“但也不能在真的时间轴上测试吧?那边的‘杂音’还很弱,审神者每次出阵就能消除不少,但它们很快就会再生,根本没完没了,还是这边更接近未来的真实数值……等等,你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

“还有这招?还能有这招??”

“在模拟的时间轴里……”

“……投入真实的,不是数据的存在。”

……

偌大的研究室一下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开口,可是,这沉默并不会永无尽头,至少名为“现在”的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类的犹豫,就放慢它的脚步。

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有人站起身来,举起了手。

 

“那么……我们要用什么?”

 

(6)

还能用“什么”,从头到尾就是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在跟溯行军干架,要选就是二选一。

这个选择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非要说,作为整场战争的中心,审神者毫无疑问是最优的选择,况且他们入职的合同写得清清楚楚,现在无疑是危急存亡的时刻,该牺牲就要牺牲。

问题是,现在政府需要的是大量的测算数据,不是点兵点将抓几个壮丁就能解决的,至少需要半数,不,至少需要三分之二的审神者都参与进来才行。

但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有三分之二的审神者将知道大侵寇的事,剩下的三分之一还能瞒住吗?政府并不想在现在这个阶段就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哪怕他们自己已经恐慌过一回了。

而且,政府要做的事,再解释清楚一点,就是通过不断在模拟时间轴内重复那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从而找到现实中的突破口。模拟时间轴内的伤害,有点像过去开发的虚拟伤害战场,对肉体不会产生实际影响,但时间轴的崩坏,“杂音”的侵蚀,以及投入“真实”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变化也会成为“现实”的一部分,除了个别极有资质的存在,大部分审神者在循环个几百次后精神就会先一步崩溃了吧。

而这根本不是“几百次”就能解决的问题。

合同上说得过去,伦理上也说不过去——似乎,只能选剩下的那个了。

 

“我们也试过使用政府的灵力系统召唤新的刀剑付丧神,只能说……比完全模拟要好一点。”

“但远不会比‘有主之物’的效果好,对吧。”

狐之助不吭声了。

三日月笑了笑,也不再说下去。昨晚,狐之助已经给他解释了大半,剩下的三日月自己能猜出来。

选不了审神者,那就选刀剑付丧神,每个本丸都“征用”那么一两振,数据就多起来了,况且,“付丧神”本来就很多。

狐之助说他只是“选项之一”……优先找他,自然是因为他是“三日月宗近”,名物中的名物,名字与概念都足够强力,再合适不过了。

 

不找借口大概也算政府的诚意,以他们“刀剑”的身份,接受才是理所应当。

 

“那么,我就进去了。”

“我知道了,本丸编号……已经准备就绪,将在一分钟后进行传送。”

狐之助对着放在这个狭窄房间边角的机器说了这么一句,又回到三日月身边,这次它没有跳到他身上去,只是小声说:

“这条时间轴截取的虽然是本丸的断片,但你千万不要把它当成真的本丸,不管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管,集中精神找出杂音就好。”

 

刚开始的几百次……或者几千次?三日月并没有理解狐之助所谓的“断片”是什么意思,特别是他刚进入模拟时间轴,根本不用他去“找”杂音,杂音会直接在他身边生成,都不会给他什么反应时间,他就断了。

尽管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折断”,但三日月确实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随后就是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佛有人在一根根踩碎他所有的骨头,一点点撕扯着他全部的血肉,然后天地倒转,时间轴崩坏,他在等待下一次传送前会短暂地醒来,意识恢复的那一刻,他就能重新感受到身体里的灵力——那是她给予他的力量。

而数分钟后,他会再度进入那条时间轴,再经历一遍那几乎要让人诅咒自己为何有感觉的痛楚,并眼睁睁地看着她给自己的一切被再度夺走。

一次又一次,绝没有例外。

 

最开始的两个月里就是无限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后来三日月多少摸清了那些由“杂音”化形的溯行军的行动规律,就不再那么被动,虽然结局还是一样。

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三日月发现这条时间轴里的风景越发接近他熟知的那个地方,他甚至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气息,明显感觉到还有别的“什么”开始与他一同战斗。

也与他一同坠落。

三日月不打算去细想那些变化究竟从何而来,狐之助解释说这正是政府想看到的,模拟时间轴中混入了并非模拟的存在,从而引发的一切变化都有可能转化成最后的胜机。

而三日月想的是,幸好他还是看不到“杂音”以外的身影。

 

又过了半个月,在三日月根本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模拟循环中,政府成功观测到了疑似“中心杂音”——也就是敌人之首的数据。

那几乎不是“杂音”,根本就是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在他身边接连炸开,三日月已经没有能站的地方,目之所及之处瘴气横生,仿佛身在炼狱门外。

漆黑一片中,那只折断他无数次的“手”又一次向他袭来,却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三日月一怔,发现身边竟然多了一团银色光点。

那点微弱的银色在黑暗中忽明忽灭,但似乎正拼尽全力,要挡在他身前,三日月大惊,头一回在这虚假的模拟中试图嘶吼:

“等——!”

但他连一个音节都来不及说完,那只注定要毁灭一切的手就将那光点一把抓住,然后像炫耀似地把手伸到三日月眼前,又非常小心,非常享受地,碾碎了它。

随着那只手的动作,随着那团光点的消失,这条模拟时间轴也进入了崩坏的倒计时,这次三日月并没有感到任何痛楚,因为他并不是被“折断”,他只是因为灵力的供给源消失了,力量枯竭,无法再维持这具身体而已。

 

三日月清醒过来时,狐之助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终于……啊啊啊疼疼疼!”

很快,狐之助连疼都喊不出来了,它感觉自己马上就会被三日月掐死,无论在模拟时间轴内经历过多少次惨痛失败,都还从容有余的付丧神此刻展露了自己身为武器的本质,他现在对出现在自己手边的任何活物都动了杀心。

屋角的机器立马响起声音:“编号……三日月宗近,现在立刻……”

狐之助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盖过了机器里剩下的警告话语,其实三日月在机器发出响动的那一刻就松手了。

“咳咳咳……”觉得自己既倒霉又委屈的狐之助一边咳,眼角处还渗出了几滴液体,那虽然是狐狸的眼泪,但也不全是“狐狸的眼泪”,它抬起头,与三日月眼中的弯月幽幽对视,像在无声叹息。

“所以说,狐之助最开始就提醒你了,不管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管。为了把风险规避到最小,当然要选与你相性最好的时间轴来模拟,次数越多,精度越高,我们是在以‘你’为媒介,观测整个本丸的战力。”

“你看到的那个虽然确实是审神者大人的灵力团,但追根究底还是一种模拟,真正的审神者大人加入战局后会做出何种行动还是未知数,你这次遇到的只是随机模式之一,不用太……”

狐之助又感到一股杀气,它赶紧缩缩脖子:

“总之,这次收获很大,再收集一段时间的数据,应该就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政府将会……”

 

政府将会正式下发通知,备战“大侵寇”。

 

(7)

为备战“大侵寇”而专门准备的“对大侵寇强化计划”,分为序盘、中盘、终盘三个阶段,根据政府的测算,终盘结束后,他们的全体战力总算可以与“杂音”一战了。

这次,敌人毫无疑问走的是强攻路线,恐怕最开始就会倾巢出动,要将本丸尽数毁灭,如果敌军之首不管不顾直接现身,那真是要束手无策了,但从之后的多次模拟中,政府判断敌方不会一开始就使用它们的王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即使如此,敌方也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先攻部队一定非常强力,大部分本丸能不能撑过去还是未知数,如果能将敌方的一部分兵力分散出去,或者说,至少把它们困在什么地方,这样本丸那边就能集中精力应对之后的攻势……说不定就会迎来转机。

 

——在“对大侵寇强化计划”终盘阶段正式开始时,政府的最终观测结果依然没有变化,唯一的好消息是,所有人仍在挣扎,并一定会挣扎到最后一刻。

 

那天三日月回来,就看见她站在本丸大门外,对着门不知在比划什么。

“怎么了?”

“哇!吓死我了。”她真的被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差点要扔出去,“你怎么从外面……哦对了,你去远征了,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你这是在……”

“啊哈哈,我在想,是不是要在这边多拉几条警戒线,贴点符什么的。”

三日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符纸:“是为了应对大侵寇吧,不过……这符的数量是不是也太多了?”

她不光手里拿了一大叠,脚下还有好几个盒子,要是全都用上,至少能把本丸大门糊个三层。

三日月笑起来:“提高警惕自然是好事,但也不用那么担心。”

她也跟着笑了,但很快又摇摇头:“其实我……这话你不要跟大家说哦,我怕大家会担心。其实我觉得这次的大侵寇,政府的对应有点蹊跷,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袭击。”

“……”

“不过既然政府准备了专门的强化计划,应该就是想好对策了,但我还是很不放心,我有一种预感。”

她这么说着,把手轻轻放到了本丸的大门上。

“这一次,说不定敌人真的会闯进本丸,大家也许都会受很重的伤,可我不能阻止大家去战斗,我自己也不能逃避,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虽然会害得大家不停为我流血受伤,不过,我也会不计一切代价。”

她朝门的“那侧”走上几步,将额头贴在手背上,闭上眼睛,语气中没有任何迷茫。

“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守护好这扇门的。”

 

三日月又想到了那团银色光点,在那之后的每一次模拟循环中,他都能看到。

……如果可以,如果他能做到。

真想让她这一生,都不需要有这种觉悟。

 

三日月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况且他根本做不到,他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就是那觉悟的根源之一。

所以他只能安静地听她说完,看她再度露出笑容:

“不说这些啦,反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对了,你小判攒得怎么样了?能把东西买回来了吗?”

“还差一些,不过确实快了。”

“哦!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魂牵梦萦,我真的特别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其实我还有一样想要的东西,不过那个只能问你要了。”

“诶?是什么?”

“御守。”

“御守……?你有啊,我不是很早就给过你了吗,咱家人手一个啊?”

“不,并不是政府发的那种。”

 

她虽然糊里糊涂的,不过还是回房间找了半天,最后还真找到了几个御守,而且还有些年头了。

“完全忘记一年后应该还回去的。”她有些尴尬,“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而且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有个学业成就啊我都好久不考试了……”

除了学业成就,还有财运上升和家内安全两种,三个御守摆在一起图案都差不多,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套买回来的,三日月想按她的个性,十有八九是一口气买三个价格更划算吧。

 

“明天就是强化计划终盘的最后一天了,‘杂音’的成形速度更快了,大概到四月中旬就要正式开战了吧。”

“你是在暗示我接下来要再多模拟几次么。”

“不……”

自从三日月参与了政府的计划后,狐之助常常会半夜三更跑过来,单独向他传达一些指令,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不过看狐之助难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给了三日月插话的机会。

“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

“嗯?”狐之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大侵寇,那些‘杂音’一开始就会全都涌过来吧,他们虽然不像一般的溯行军,不过依然还是以毁灭本丸,破坏历史为目的,最好的证据,就是我那条时间轴里每次有她的灵力团出现,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去。”

“……”

“同样的,我也跟他们打过不少次交道了,他们也已经很熟悉我的气息,这不就很适合进行诱饵作战吗,最好能再准备一条模拟时间轴,把他们都困进去,最后从外部将模拟时间轴破坏掉,或者哪怕破坏不掉,也可以想想办法让时间轴自生自灭……啊,说得容易,做起来不容易吧。”

“……现在已经能做到了,虽然确实很难破坏掉,不过可以反向侵蚀。”

狐之助含糊不清地这么说完,表情不是很好看,三日月会意:“也是,我都想到了,政府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这次你又是让我来选择当还是不当诱饵么。”

“政府也,也不是……”狐之助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都咽了回去,摆出了它第一次跑过来找他时的那副冷淡神情,“三日月宗近,你……”

它还没说下去,三日月就打断了它:“不用说了,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会选择接受。”

“……”

“毕竟我已经提前要到报酬了,当然要好好干活了。”

 

三日月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今夜乌云满布,并无明月踪影。

但他抚着袖中那枚小小的御守,只觉得心头明亮,无比平静。

 

(8)

对啊,她的御守……

三日月下意识地探进袖子里侧,随后想起那御守不可能留在他手边了。

当时,他将大量“杂音”一同拖入以椿寺为基盘的模拟时间轴后,在反向侵蚀的作用下逐渐失去了灵力,最终变回了刀的形态——不过因为那时间轴毕竟是政府的产物,所以他多少还留有一点意识,是该说那算是“假折断”状态还是别的什么,但当他变回刀的那刻,那枚御守一定就掉在了什么地方。

至于后来他被歌仙救出,重新以付丧神的姿态显现,身上手上只会有他“最开始”就有的东西,那枚御守当然不会在里头。

但既然是她几年前买的东西,又一直被丢在本丸,想来也沾上了不少她的气息,不知道他能顺利将“杂音”都引过去,以及歌仙能那么快定位到他在哪里,会不会也跟那御守有关。

 

家内安全……他选了最合适的那个,却把它给弄丢了。

 

鹤丸说“他觉得好就好”,三日月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是他选择听狐之助说话,是他选择瞒着她参与政府的计划,是他选择接受诱饵的任务,一切都是他的选择,是他选了那条,为了让她能再走一段,可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的路。

他觉得好。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不过果然把她惹火了,只让他睡那张光板床作为惩罚,他也觉得好。

但弄丢了她的东西,却不跟她说一声,他觉得不好。 

这样想着,三日月又伸出手去,这次不像那晚一样去动窗户,而是推开了门。

 

……不过三日月走过几个拐角后就觉得自己似乎太心急了点,这夜深人静的,他突然过去找她,不妥吧?

“啊。”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三日月转过头去,发现是歌仙端着托盘站在那儿,盘里有两个饭团一碗水果,还有一小瓶布丁。

三日月还没说什么,歌仙先走近两步,径直把手上的东西递过来了:“正好,那你去送吧。”

一个敢给,另一个就敢接,不过三日月接过了才想起来要问:“嗯……这是?”

“她的夜宵,你不是要去书房找她吗?去吧。”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歌仙露出“你不知道你出来做什么”的表情:“当然了,大侵寇还没结束呢,这段时间她有的忙,一天要吃五顿饭的。”

三日月不确定他手上这顿是四还是五,只能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歌仙。”

“嗯?”

“还没有正式对你道谢。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你我只不过是在这里巧遇,你这个谢道得也不算很正式吧。”

“哈哈,下次我诚心请你来喝茶赏月,以表谢意。”

歌仙也笑:“知道了,只是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不想让本丸今后没有月亮而已。”

 

那个时候,他也是说那天空中,当然得有明月悬挂其上。

三日月若有所思。

 

“月亮啊……”

 

三日月端着托盘站到她房门前,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这不知道是第四顿还是第五顿的吃食还挺多的,非得两只手端好才行,那他现在该怎么敲门呢?用脚吗?用头吗?好像都不太对劲。

后来三日月折中了一下,改成用肩膀,横竖不是敲门是撞门,不过刚撞了一下,她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来了来了,站那儿别动啊,所以我就说别再给我送吃的来了,每次还要我来开……”

门一开,她的声音就停了。

三日月露出笑容:“今天是我来送。”

她噎了一会儿才说下去:“……进来吧。”

她的声音刚刚还听着很有活力,现在却明显降了几个度,还好她没当着他的面甩门,还是让他进来了。

三日月进屋后,就看见她平日工作的桌子已经被文书堆满,显然没有再放下这么大一个托盘的空地,她随手往远处的小茶几一指:“就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再吃。”

他依言过去把东西放好,再转过身时她已经重新坐回了桌前,完全是一副埋首工作的姿态,显然不打算跟他闲话家常。

当然了,三日月也不是过来聊天的。

“主人。”

“嗯,什么事。”她头都没抬。

“我……”

本来想说御守的事,结果真的见了她,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别的。

“……当时说的话,全都是真心的。”

 

在他们要一起走回本丸前,他说了的。

那都是他的选择,折断也无妨。

 

“对你来说,那些是会惹你生气的话,对我来说,是我的觉悟。”

 

她“啪”地一声就把手上的文书摔在桌上,抬起头来,整个人怒火中烧:“是吗。啊,我确实是没说清楚,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当时是默认了啊?那我现在跟你说明白了,我不管是什么让你有这种觉悟的,我不需要。”

三日月直视她:“即使你不需要,那觉悟依然还在。”

“在就在吧,反正我不要。”

“就算你不要,我也绝不能没有。”

“那你别给我啊!”

“……”三日月沉默了几秒,坚决道,“也不能不给。”

她都气笑了:“好,知道了,我都说了不要,你还要硬给是吧,行,反正不管怎么吵都是平行线呗,那我跟你吵什么,不吵了不吵了,我们和好吧。”

她嘴上说着“和好”,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指着房门,忍耐着挤出了几个字。

“给我出去。”

“……”

 

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不然今剑也不至于见到他就对他拳打脚踢,但也仅止于此。

她也知道,所以她生气,又尽量忍着不生气,最后还是生气了。

他的想法与她的想法,在这次的事件中,确实只能是平行线,先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得了他,所以干脆放弃,但是……

 

——你才不明白。

 

她的那句话,从他发现她只给他留了张光板床起,就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从未停歇。

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是选错了该说的话。

“我回来了”也好,“我的觉悟是真的”也好,并不是第一时间该对她说的。

所以她虽然回应,但要么是冷淡,要么是生气,连跟他吵架都不愿上心,随随便便就说了“和好”……

 

三日月忽然睁大了眼睛,都走到了门口,却猛地转过身去,看她低着头,正在专心处理文书。

 

在他发现她把被子拿走时,他的第一个选择,是去找放床上用品的仓库,他觉得自己找不到,就放弃了。

他的第二个选择,是问鹤丸是否可以出借被子,后来知道大家都不会借,也放弃了。

他的第三个选择,是真的睡了一会儿光板床,太痛了,睡不着。

无论哪个选择都没有错,他觉得这些选择都是好的。

 

是好的。是真心的。是他的觉悟。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还没走?不用跟我报告了,你……”

她说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一抬头,就看见三日月居然往里头去了。

 

——不是出去,而是进来。

 

“诶,诶等一下,你……”

她眼睁睁看着三日月走到她的床前——这段时间她太忙了,都睡在书房,而且连被子都没好好铺——掀开她的被子,又把鞋一脱,就钻进去了。

不光钻进去,他甚至还有空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再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把被子盖得好好的,对她笑了。

“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

 

哈……?

哈?!?!?!

 

(9)

搞没搞错,耍无赖耍到她头上来了,仗着她不敢打他对吧?!

他怎么敢?啊??她倒想问问他怎么敢???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过来,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最后还霸占她的床,怎么不想想这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

是啊,他好,他有觉悟,一切尽在他掌握中,就她被蒙在鼓里。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发现!为什么她没有!她怎么可以没有!

 

他突然说要去远征的那天,她为什么就让他去了?回来之后他脸色明明不太好,为什么她会去调侃他是不是太久没单独远征所以累着了?

第二天晚上他来找她的时候,她明明觉得狐之助在他身边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去问?政府忽然给所有本丸都下发了一张可以专门再召唤一振三日月宗近的灵符,她为什么只觉得是为了强化战力,而不去怀疑那是政府事先准备好的补偿?那个时候狐之助居然多嘴说“建议先不要用它”,她为什么要听这个建议?!

他说去“远征”的那几个月,她多少次感觉到违和,为什么不继续追究下去?是因为她感受到的是灵力的增多而不是减少所以就不去管了吗?是看他每天都带着很多资源准时回来就不多想了吗?

歌仙明明提醒过她要多注意三日月,她为什么只是嘴上答应了,没有实际做到?大侵寇开始的那天,他忽然跟她说有什么公事就走了,她为什么没有全力去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与他的连接彻底断掉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哪里都不痛,却哪里都痛。

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动作都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什么都搞不明白,就把他弄丢了。

是她把三日月给弄丢了,她那么重要,那么重要的家人。

那个在她哪怕是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了”,也要郑重说一句“你明天不会死”的人,她把他弄丢了。

那个特地来问她要御守,拿走了“家内安全”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家内安全”——她把他弄丢了。

都是她不好,是她当着他的面说了会不计一切代价,是她说了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守护那扇门,他知道她说的是门里的人,所以就自己走出去了。

是她让他走出去的!是她害的!

 

“求求你了,回来吧……下次我会变得更强的,下次我会注意的,下次我会拉住你的,下次我会让你放心告诉我一切的,下次我能让你来找我商量的,求求你了,三日月……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不要走到我守护不了的门外去啊。

 

审神者守护历史,守护过去,守护现在,为了未来。

只要审神者最终获得胜利,人类所知的一切概念都不会消失。

即使他折断了,只要他们赢了,那天下五剑中最美的存在,名物中的名物,三日月宗近,就能保留下来。

她怎么能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只想守着身边的人,而放弃那胜利的未来。

即使那未来那么远,那么远,远到仿佛只在天边,是她永远触碰不到的明月。

那她也该就此接受,只为千年之后,那月亮仍能理所当然,光照人间。

 

……可放屁吧!!!

“三日月宗近”只有一振,她召唤出来的付丧神三日月宗近就是可消耗品了?!开什么玩笑!

 

“啊啊啊疼疼疼疼尾巴尾巴尾巴,审神者大人,狐之助错了!狐之助真的错了!所以这不是,这不是告诉您救他的方法……”

“啊?!你还来跟我邀功了是吧,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狐之助尾巴真的要掉了,真的真的要掉了……狐之助,狐之助承认,政府确实是,存了那个,呃,那个念头……就是,这不是多亏能争取到不少时间,所以又加急研究了一番嘛……”

“只让歌仙一个人去是吧,你们是不是觉得三日月不够还想把歌仙再赔进去啊??”

“没有!真的没有!让初始刀去是因为初始刀在审神者大人身边最久了,灵力调整上比其他刀要来得方便。”

“方便?方便使用是吧??这个方便是吧???”

“不是不是不是,救命啊,狐之助不怎么爱看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挑选用词啊!!!”

 

要不是大家拦着,她真的会把狐之助的尾巴给整条揪下来,反正它是政府的狐狸,这断了的尾巴怎么接回去,让政府自己想办法吧!

 

不过终于,终于。

她终于不用一个人哭泣,不知道向谁去拼命哀求下次。

她终于可以把机会抓入自己手中,把他抓回门后。

她确实把他弄丢了,不过也只是暂时走丢了而已。

 

所以……

她现在有机会生气了,她决定要生气。

不光生气,这次她要动手了,她现在就要把那个害她流了太多眼泪,还无自觉地往她的床上一躺,竟敢来一句什么“你也早点睡”的一意孤行的混蛋从床上拎起来,打一顿,而且要打脸。

打人要打脸,打谁都要打脸。

哪怕是三日月,她也要打脸!

 

……但没能打成。

 

因为她怒火冲天地跑到床边,刚伸出手,就被三日月一把抓住手腕,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拉到床上去了。

她一惊,想挣扎,也没挣扎得动,整个人被三日月紧紧锁在怀中,根本动弹不得,这下她更气了,刚要骂人,就听见他说:

“有形之物总是要坏的,哪怕是付丧神,也逃不过此等命运。我这次并不后悔,也是因为那折断的日子好歹是我自己选的。”

他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她真是要气晕过去了。

“但是……”他明明已经非常用力,却又忍不住想抱得更紧一些,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这份回到他手中的温度不再离开,“我既不后悔,却又后悔了,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实际上却还在犹豫,我只是觉得没有其他选择了,所以这个选择必须是对的……”

 

但再怎么正确,再怎么真心,这选择还是伤到了她。

只要想到这点,他就后悔不已。

他不该说什么“我回来了”,不该多加解释,他们都深知对方的心是向着自己,所以那思绪永远都会是平行线,无须辩解,也辩不下去。

可至少,不能对那伤口视而不见——就像不能明知床上什么都没有,还要硬着头皮躺上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一道歉,她就不再挣扎了。

 

“对不起,让你哭了那么多次。”

“对不起,明知道你不想听,不想要,还是把这觉悟强加给你。”

“对不起,那么重要的时刻,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对不起,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因为她在生气,所以那句“我回来了”,不能得到“欢迎回来”的回应。

因为她被伤到了,所以再多,再合理的解释,她也不要听。

因为她知道他没有太多选择,所以连跟他吵架,都好像只是在自顾自地耍脾气。

但他在意那个“嗯”,在意那怒火,在意她的一切话语。

他想听她说欢迎回来,想让她不要把情绪憋在心里,哪怕是平行线,他也想与她不停地说下去。

 

三日月宗近想与她和好。

所以,得先道歉才行。

 

“对不起,我们和好吧,好吗。”

 

她最后在他怀里大哭起来,眼泪全沾在他衣服上,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干。

如果将来有一天,又需要他做出选择的话,三日月想,到时候他一定会最先想起,今夜这湿透了的前襟吧。

 

(10)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今剑偷偷摸摸来找他,跟他说:

“这次啊,虽然主人很生气,还跟我们说不许借被子给你什么的……但其实还有别的方法的!”

今剑说着,看了看两边,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听后,小声说:

“主人只是不想你又要一个人解决问题才这样做的。我之前问过主人了,我问她,如果到时候你不是只想着借被子,而是想住到大家那儿去的话行不行,主人听到这话,还笑了呢!所以,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了……我房间很大的哦!”

到底是他们家的小天狗,实在是太可爱了。

三日月笑着摸摸他的头:“谢谢,我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了,现在他已经明白她那么做的用意。

拐弯抹角……确实是拐弯抹角。

不过,并不是在拐弯抹角地惩罚他,而是在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他依然可以做出选择,到底是选显然没有前途的光板床,还是选肯定都会为他开门的大家那里,全看他自己。

……虽然他最后误打误撞,选了个更偏门的选项。

 

“哦,三日月,昨天怎么样?我还以为你会来敲我们的门呢……不会真睡在那床上了吧?”刚好岩融也来吃早饭,看到他们在那儿说悄悄话,就过来插了一句。

“前半夜睡得不好,后半夜好多了,到底是主人的床,用的都是好东西呢。”

“是嘛,那就……嗯?嗯??”

 

嗯???

岩融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能听听就算了的事。

 

今剑也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开始捶打三日月了:“不行!今天晚上你就给我睡过来!马上睡过来!!!”

“哈哈哈~”

“快点睡过来!我床借给你!不对,跟我换啦!我也要跟主人一起睡!!”

三日月只顾笑眯眯,并没打算解释自己其实一夜没睡。

没办法啊,她还在那儿忙,难道他真能在床上呼呼大睡不成?只能陪她熬夜了,刚巧饭团有两个,水果也能对半分,布丁嘛……就让给她了,不然她真的会发火。

 

又过了几天,本丸的天空又一次迎来半边月亮——这次是上弦月。

对大侵寇防人作战虽然还没有结束,不过战局早就稳定下来,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三日月坐在月下,对隐在那一边的狐之助说:

“你又偷偷过来了,不怕再被她揪尾巴?”

“狐之助怕,怕死了,狐之助好倒霉,你掐狐之助脖子,审神者大人揪狐之助尾巴,狐之助遍体鳞伤,为什么狐之助会是这个本丸的狐之助啊……”

“我现在就去叫她过来。”

“哎哎哎!”狐之助不演了,“狐之助今天只是来给你通风报信而已,正式的通知等作战结束后就会下来了。这次你……不,应该说,‘三日月宗近’真的帮了很大的忙,政府也有了很多全新的发现……当然也收到了很多的投诉信,咳……总之,不久之后,政府将会给你新的选择,可以让你变得更强的选择。”

听到这个消息,三日月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她砍了你多久的油豆腐?”

狐之助当即垮下了狐狸脸:“三个月……”

“三个月啊,还挺短的,”

“三个月已经够长了!不过……审神者大人还肯对狐之助生气,就是好现象。”

 

嗯,到底是这个本丸的狐之助啊。

 

狐之助走后不久,三日月就听见她的声音:“三日月——!人呢!有东西要给你!”

三日月稍微提高音量:“我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出现在他面前:“啊,在这儿啊,给你。”

她把一条全新的毛毯扔过来。

“被子你就别想要了,说不给就不给,不过嘛,天气也热了,不盖被子也没事。”

 

所以就给他“毯子”啊。

 

三日月接过毯子,笑着点点头,随后说:“狐之助刚才来过。”

“……它是不是被我揪尾巴揪上瘾了??”

“再过不久,我应该就可以去极化修行了。”

“……”

“修行过后,选择也一定会变多,我觉得不错。”

她的表情好像牙疼了至少半年:“话是这么说,但这个时间点……政府,好鬼畜啊。”

三日月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忽然说:

“之前,就是我去找你的那天,碰到歌仙。”

“歌仙?怎么了?”

“他来救我的那天也说了一样的话,说我是本丸的月亮。”

“哦……呃,等一下。”她想起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比喻,赶紧说,“歌仙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

“我知道。”

 

那天晚上他就反问了。

 

“月亮啊……如果我是本丸的月亮,那你是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那个曾赌上性命来救他的本丸初始刀一点也没犹豫,直接说。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本丸的‘歌仙’了。”

 

即使他们的存在只是本体的一角,但只要身在本丸,便总能找到只属于自己的位置。

 

“我也并不是不喜欢月亮,只是不喜欢被人远远盯着,太有距离。他来救我时,说本丸里要有我们月亮的光辉才是风雅,我听了,其实挺高兴,只是……”

他含笑抬头,看着她。

“我愿意当本丸的月亮,又不愿意当天上的月亮,这个矛盾,你能解吗?”

她眨眨眼:“你等我一会儿。”随后匆匆跑开,过了一会儿,带回了她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

杯子里也就是清水,只是放在月光之下,水里也有了半轮月亮。

 

“如果你要当月亮,那比起天上月,更像这水中月。”

 

既有月亮的美丽,却又随时会泛起涟漪。

比起那拥有新月刀纹的名刀三日月宗近,他作为一介付丧神,可要脆弱多了。

 

可是,这杯水之月,此刻正被她捧在掌心。

他未曾看到的选项,在她这里,总是浮现得轻而易举,就像现在这样,她稳稳地端着杯子,又举到他面前,笑着说:

“掌上明月,你也可以自己拿着啊。”

 

于是三日月真的慢慢接过,看水中月影轻晃,过了一会儿,又趋于平静。

他又一次抬头,与她一同遥望那半边月亮,还有一半在他手中。

如果这时问她看到那月亮想到了什么,她肯定不会再有遮掩,会大方报出食物的名字吧。

 

而要是他被问到,现在也一定能坦然作答。

今夜月色实在温柔,他根本移不开眼。

 

 

 

【附注】

以下为涉及官方剧情的部分,如有引用/参考了雪洞vivian太太的翻译将会额外标注。

 

1. 第(1)节中,“多年后面对同一个问题”,指官方剧情“问月”的内容,结合上下文是默认三日月用了同样的说辞,与官方剧情里实际说出来的话有出入(因此与翻译也有不符),是我为了文章需要做的改动。

 

2. 第(4)节,“四个多月前的那一天”,指的是阿官全服送三日月的前一天,这个事被我拿过来走剧情了,另外那天的月相理论上确实是满月,俗话说的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说明十五十六都是满月(?)于是三日月与狐之助的对话发生在前一天,第二天阿官送了三日月,两天都是满月,就是这样的时间线。

 

3. 第(8)节,提到歌仙说“那个时候,他也是说那天空中,当然得有明月悬挂其上。”是官方剧情决战胜利后歌仙念完和歌说的话,原文引用了雪洞vivian太太的翻译。

 

4. 第(10)节,提到歌仙说“要有我们月亮的光辉才是风雅”,是官方剧情花之御所中歌仙说的话,那会儿三日月还是刀理论上要么没听见要么没听全,我给私自改了。这句话原文引用了雪洞vivian太太的翻译。

 

5. 写这篇其实是我任性,因为当时剧情出来之后我挺生气的x那个时候就说了要写被子没了的梗呢www写的时候尝试站在三日月的角度复盘整个事件,于是有了自己的私设,与官方剧情不符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只能说如果他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事才做了那样的选择,至少我是认了,希望他下次别再这样了……

 

6. 大侵寇的时间线以及本文里出现的月相,我随便查查的,不保证跟实际一致:

三日月第一次显现,赏月的日子-管他哪一天,瞎编的,假装是下弦月。

问月的剧情-21年11月19日,满月。

三日月回归的日子-22年4月3日,三日月。

本文最后三日月赏月的那天大侵寇还没结束-3日到12日之间的某天,大概7号或8号,能凑上弦月。

 

7. 其他的随大家喜欢去解读吧,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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