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小甜饼/给王杰希】弄假成真
*第三人称男神x你，长到啰嗦也没谈多久恋爱的甜饼，对不住了，完全没b市爱情故事的感觉，最后还不在b市x
*为了写一个有始有终起承转合（？）的故事真是要搞死我自己，还总觉得没圆上。
*BGM就听相声吧。汇总目录戳这里
（1）
微草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上上下下都是王杰希的铁粉。
除了她，她是假装自己超爱王杰希的粉，简称假粉。
作为微草俱乐部宣传中心的一员，她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在各类比赛前后给战队成员们拍照摄影P图；制作海报；制作面向粉丝们的宣传册等等，她文笔一般，偶尔也写点小稿子，吹今天我们战队也在杰希大神的带领下奋勇争先。
虽然她是假粉，但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如果要夸王杰希，她能张口背一篇《荣耀史·王杰希传》不带喘气的，只是嘴上说的不代表心里想的，她自己也有点阳奉阴违的愧疚感，这假话说多了就好像脸上严丝合缝地扣上了面具，而面具戴久了……可能就薅不下来了。
她少女时期是个别扭姑娘，特别是十二三岁那会儿，豆蔻年华，纤细敏感，内心戏极多，典型的“我心里有话，但我就是不说”的青春期讨人厌形象。
虽然长大后也没见得成长多少——但当年这不是还没长大嘛，某天她被带着去拍艺术写真，造型是魔法风，她罩好了长袍，戴着一顶大大尖尖儿的巫师帽，已经很有小魔女的风范。道具齐全就差扫把，她在扫把堆里找啊找，好不容易相中一把枝条鲜亮木柄扎实的，她欣喜地伸手去拿，却晚了一步，被其他小姑娘捷足先登了。
抢她扫把的那小姑娘长得比她俏身段比她娇，关键是人家手快，最好看的扫把没了，她
再看剩下的就左右不顺眼了，毫无意义的嫉妒之火正在她心头熊熊燃烧，烧得她快沸腾了，气到吐泡泡。
那是她先看中的！那是她的扫把！
她委屈，她不服，但她妈妈在催她快点，她能怎么办？只好随便选了一把，拍照得时候摄影师哄她：“哎，这小姑娘怎么不笑呢？笑起来才可爱嘛，你看看隔壁棚。”
……你说这摄影师多大的人了，有点眼力见儿没有？提什么隔壁棚啊！她往隔壁一看就看人家小姑娘表情丰富动作灵活，唰唰的把扫把舞得生风，各种姿势摆得熟稔，她还笑得出来吗？她只想哭。
她怏怏的拍完了写真，晚上回家还做了个梦，梦里那把漂亮扫把喊着她的名字，边喊边飞，她在后头追，怎么都追不上，只听到扫把与她道别：
“再见了！再见了我的主人！”
扫把破空而去飞向浩瀚宇宙，她醒来两行清泪没进枕巾，从此看哈利波特都黯然神伤。
此为前言。
童年的扫把阴影深埋心间，她长啊长啊成了青年，正赶上荣耀职业联赛的第三赛季，那会儿她对荣耀一无所知，更喜欢摄影，所以比起宅家里打游戏，她宁可出门拍风景。
但闹不住她一朋友硬要拉她入坑，姐们儿意气大过天，她只好勉为其难跟着看两眼。
那一赛季的首轮比赛是微草对皇风，朋友在她耳边兴致高昂地解说，什么新队长什么核心角色，她基本没听进去，刚熬夜看了本小说，现在正昏昏欲睡呢，姐们儿意气比不上瞌睡虫，她迷瞪迷瞪地想，估计等会儿天打五雷轰都轰不醒她。
话，就是不能说太早。
五雷轰不到她，她歪着脑袋差点睡厥过去，突然被朋友一胳膊肘捅了肋骨，她惊醒过来，差点吐血，还听到朋友在一边激动地吼：
“啊啊啊啊啊啊王杰希！王杰希出场了！”
她懵了半天，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肺还健不健在，王什么？谁出场了？
朋友的尖叫与屏幕里的喧闹相辅相成，这么扎实的粉丝基础，看来出场的是个大人物啊……可她怎么记得刚才听到的是新什么的……
她揉着眼睛强打精神坐起身来，看向屏幕。
除了皇风的粉丝，看了那场首秀的其他人几乎都被王杰希的精彩表现迷得五迷三道，想忘都忘不了，初登场的少年队长擂台赛镇场，不仅一个打了俩还屠了神，给对手和屏幕内外的观众们演了一场无人可解的魔术，不知何时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只知道死死盯着屏幕。
王不留行驾着它的扫把潇洒地向前飞去，所到之处扫净了飞沙走石和万里星空，灰尘星辰隔着屏幕都落她眼睛里了，她瞪眼睛瞪得生疼，但既不想眨眼，也忘了呼吸。
欢声在王杰希走出比赛席时才爆发，却短短一瞬就引至顶峰，镜头追着他的背影，王不留行的胜利造型定格在屏幕上，她愣愣地看着，牢牢地盯着，眼里心里只有王杰希……的王不留行的武器。
到底是不合时宜，还是恰到时机，她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她的扫把，它曾经在她的梦里飞向宇宙，现在遨游一圈回来了，还向她发出邀请，请她到它身边去。
虽然她长大了，但未必需要忘掉年少时的梦境。
这个时候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将来要做什么，她大可以选条比小时候的作文里“我想成为世界首富”等等不靠谱的梦想要靠谱得多的前路，而那一瞬间，她忽然就决定了。
她要去见她的扫把。
“我……我想……”
激动之余她不小心漏出了点心声，但还没说全就被嗨得不行的朋友打断了：
“怎么样！帅不帅！你就说帅不帅！你看你刚才还要看不看的！都看呆了你！是不是对我们微草队长一见钟情了！是不是！”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才没有对王杰希一见钟情，要说一见钟情，她倒是对王不留行的银武灭绝星尘一见钟情了，至于王杰希……行吧，表现可圈可点，算是把王不留行的帅气发挥出万分之一了。
——这是她后来那么想的，当时她并不知道那扫把的真名，就连“王杰希”三个字，也是被电脑里嘶吼的解说半强迫着记下的，朋友还在继续那无聊的一见钟情笑话，她也懒得解释，比起在这里费口舌，她还不如赶紧计划计划，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她想去的地方去。
所以她只是按住了一跳一跳，毫不安分的心脏，随口应下了友人善意……却冥冥之中像是预言的调侃。
“是啊。”她说。
这是一句假话。
（2）
人，总有说假话的时候。
最开始可能是不得已，后来是为了圆前头的假话，再后来就说上瘾了，还要有策略的说。
比如她，在步步扎实的朝微草迈进时，混了网游混了公会混了后援团，参悟出一个真理。
微草上上下下，都是王杰希的铁粉。
但凡有一个不是的，就特别显眼，特别像叛徒，发言一不对劲，分分钟就被踢出公会，没一会儿就被野外pk爆个精光，是真事儿，中草堂上下一心，保护王吹，抵制王黑，谁敢说王杰希一句坏话，千万做好账号不保的准备。
大环境如此，想来微草俱乐部里也差不多了，在她收到俱乐部恭喜她通过第一轮简历筛选可以在x月x日来面试的短信后，当即决定她要造假。
不是业务能力造假，是人设造假。
这假她造的早有预谋，周围入了荣耀坑的朋友们，人人都以为她爱王杰希爱的死去活来，她并没有刻意表现，只是每次看比赛都盯着王不留行手上的灭绝星尘盯得火热……这是真情流露。
被误会了她也不解释，剪王不留行的战斗集锦发论坛上，收获一水儿的赞扬，过激王吹的人设她立得那叫一个步步为营，等面试那天她一看坐在中间的男人——那是微草宣传中心的主任——马上就明白了。
从表情来看，这位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微草兼王杰希狂热粉啊。
于是她临场把面试的词儿全改了，站起来激情洋溢开始表白，先从微草历史说起，再把她第一次看比赛时对灭绝星尘一见钟情的小故事给偷换个概念，变成对王杰希和微草战队一眼万年情根深种，说得主任连连点头，最后结尾自己为何要来宣传中心——
“我想成为微草荣耀之路的见证者！”
铿锵有力，心潮澎湃，高山流水，知音在前。
主任站起来给她鼓掌，当场拍板录取，她鞠躬致谢，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了笑容。
计划通。
不过，有这么几件事儿她不知道。
第一，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费劲吧啦的说那么多，当初筛简历时主任就一眼看中了她，还把她的简历拿到俱乐部老板那边去炫耀说今年宣传中心能招到人才了，所以她就算不当场发表小论文，只要不突然骂人，被录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第二，主任去炫耀她简历时，王杰希在场。她在这儿面试时，王杰希和方士谦就在隔壁，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方士谦笑得头差点掉下来，要在地上打滚。
先说炫简历的事儿，那会儿是第六赛季夏休期，第五赛季微草夺冠，第六赛季却被蓝雨狙击了，那个夏天过得并不让人快活。
老板是个会体恤人的好老板，怕王杰希有心理负担，小伙子拉过来聊聊天，还没聊什么呢，宣传中心的主任喜气洋洋的过来了。
“今年我们宣传中心终于能加新人了，是个人才，你看看……哎，王队也在，那正好，宣传战队一条心，你也看看。”
主任只带了一份复印件，看王杰希在，就把手里的原件递过去了。
比起下面罗列的那一条条获奖记录和校内实绩，王杰希最先注意到的，是右上角那张蓝底白衣的两寸照片。到底是拍来求职的，照片里的姑娘清清爽爽，笑得收敛，看着也温柔恬静——假的，都是假的。
很久以后王杰希如是想。
她的简历确实出彩，在校时就有在电竞之家实习的经历，实地跑过不少比赛场，主任还特地去打听了，电竞之家的老熟人告诉他小姑娘勤奋肯干，是个好孩子。
她随着简历还寄来了自己的作品集，主任边翻给他们看，边说：“这拍得真不错，王队你一定要看看。”
王杰希没闹明白他怎么成了那个“一定要看看”的人，等看了才知道，原来那一整本拍得都是微草战队。
照片是世界上最不普通的纸片儿，拉着王杰希一下子回忆起不少东西，他忍不住拿过影集自己翻，有张抓拍得很好，是他和方士谦在说话，神态不轻松，颇有赛前紧张商议的感觉。
可他看到那张照片就笑了，哪儿是什么赛前商议，当时是场表演赛，商议怎么样让对手输得不难看吗？照片里方士谦微微张口，其实是在抱怨他怎么接那么多表演赛，他哂然一笑淡定回应这抱怨毫无道理，当年第一场表演赛，到底是跟什么基数比才会嫌多。
王杰希翻着翻着，把人姑娘的摄影集翻了大半，才注意到自己笑得有些收不住，老板和主任都在旁边，他轻咳一声，拿起一边的茶杯，连笑带茶咽了一口。
“拍得不错。”看了那么多了，不夸一句没道理，王杰希就夸了一句。
他后来还看过她的其他作品，照片就不提了，海报、宣传册、大吹特吹的稿子、她自己剪着自己看的王不留行出场集锦，还有一张周边设计草稿图。
他的出场在其中不能算少，但也不能算多，他账号卡的身影倒是随处可见，特别是那个周边设计图，感觉比她日常拍照都用心。
足见她多么不遗余力只嗑王不留行，带他出场就全是漫不经心。
至于她面试时，王杰希和方士谦只是找了间空办公室商量战队的事儿，要不是隔壁有了动静，他们都忘了今天有新人面试。现在走出去带上门时多少会有杂音，新人胆小，万一影响了发挥不太好，他们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静了声。
结果听到姑娘来那一出，今年微草俱乐部招新进了面试的就一位姑娘，王杰希一下想到那两寸照片，那姑娘面试跟说书似的，听得就眉飞色舞。
应该，比那照片上的笑容，要更灿烂些吧。
作为那姑娘面试词的主角，王杰希表现正常，方士谦完全绷不住，最后笑得气都不足了，还不忘点评：“嗯，中气十足，你的追求者还挺有精神的。”
王杰希瞟他一眼，脸上也没严肃多少：“你少说两句。”
（3）
假话到底不是真话，说多了总有一天要虚，她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入职的时候野心大大的，希望自己早日撑起宣传中心半边天，离了她宣传中心马上就塌了的那种。
只有这样，哪怕将来全世界都知道她是王杰希的假粉，微草俱乐部都会因为舍不得她的才华，而没法开除她。
这想法虽然臭不要脸，却未必不切实际，直到后来她忙成狗，感觉把宣传中心一半的活儿都揽过来做的时候，她才悔不当初。
此是后话。
说回到迎新餐会。
微草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不把新人当新人，灌酒时男女平等，新人里就她一个女的，酒瓶子依然能墩到她前面来。
挺久没成功招到新（纯粹是要求高兼矫情）的主任今年有了后辈，夙愿得偿，第一个就喝嗨了，而她喝着喝着，发生了她不知道的第三件事儿，准确的说，是她没法知道。
——因为她断片了。
就像电费忘缴了供电局却提醒都不提醒一声，“啪”得断电了一样，她的脑袋黑屏了，好在第二天醒来屋里床上都只有她一个人，她回得是自己的出租屋。
她从没认真喝过酒，出门聚餐甚至一口都不喝，几乎没什么机会测自己的酒量，她假定自己千杯不醉，也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喝了万杯，断片断得彻彻底底，除了还记得有个迎新餐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是这怎么能没有然后呢？她肯定吃了东西喝了酒，也肯定跟别人说了话，没交流那叫什么迎新！主任喝得那么高兴，也不会放她一个人，那然后呢？那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然后呢？
然后，她其实被拉到王杰希跟前了。
在她脑子里没一根弦接得上的时候，被同样喝高了的主任拉过去，害王杰希左右为难，都不知道该先扶谁。
“来，这……这是你心心念念的王队！”主任大着舌头说，“别害羞，来打个招呼！咱们宣传和战队一条心，以，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
话没说完，主任闻到了餐车上的肉香味，扭头跑了。
之前是主任和她两个人搭伴走，现在主任跑了，留她一个松了劲，晃晃悠悠就要往前倒，王杰希赶紧伸手，伸到一半，她自己扶着桌子站稳了，抬起头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底更没几分清醒。
她冲王杰希伸出手：“你好。”
吐字清晰，扑面而来一股酒味，王杰希还真判断不出她到底醉没醉。
“你好。”顺着人家来总没坏处，王杰希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她定神看了看他：
“你长得好像王杰希。”
行了行了，醉了醉了，微草里没有“像王杰希”的，只有“是王杰希”的，王杰希哑然失笑，想都谁啊那么缺德，给人灌成这样。
王杰希想给她倒杯温水去，但水壶在桌子那头，她这边反握着他的手不撒开，他抽不了身。
他想要不还是扶着她先去通风的地方歇歇，但还没靠近她，她先凑了过来：
“你好，王杰希，你不要听主任瞎说，他是你脑残粉，我不是，我没有心心念念你。”
当面告白的他遇到过，当面澄清告白的他第一次见，王杰希笑了笑，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好的，我记住了。”
“我也没有暗恋你。”她开始补充，“更没有对你一见钟情。”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王杰希也没法问醉鬼问题，只能接着应：
“好的。”
刚应完声，她忽然狠狠地抓住他的手，差点要栽进他怀里，王杰希总不能让她摔一边去，赶紧虚扶着，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个动作，她突然咬牙切齿地来了这么一句：
“把我的扫把还给我！”
王杰希仔仔细细看了看她，没在她脸上看出同学的面影，他记忆力自诩不错，也还没上年纪，确定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那这扫把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记得自己会为了争抢卫生标兵小红花，而去抢女孩子的东西，还一抢不还那么多年。
他费解，只好问：
“什么扫把？”
她没回音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第二天来上班，大家见面打招呼毫无异样，她狐疑了一上午终于还是安心了，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也许她只是安静地断片了。
之前也说过，微草对新人没什么关爱之心，像宣传中心这种招进来了立马就得上手的部门，更是连适应期都没有，昨天还喝大了的主任今天啥事儿也没有，给她布置任务，让她做训练营的宣传。
训练营，就是培养好苗子的地方，好苗子可以到处挖，但最好还是能自己种，亲近。
以前她还不熟悉这一套时，一直都觉得训练营哪需要什么宣传，孩子的眼睛雪亮得很，冠军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
……话是这么说，但冠军哪儿那么容易。
一年又一年，一赛季又一赛季，三个冠军才算一个王朝，嘉世现在的势头不能算颓，但明眼人总能看出点其他门道来，拿了冠军不是把奖杯守在后花园就行的，第二年还得争个头破血流，不能让别人夺去。
微草守了一年，被蓝雨抢走了，牙根都恨。
要是光靠冠军，训练营就别招人了，大家都当墙头草，谁得了冠军去哪里呗。
重要的是，那些少年少女们要跟着谁，去拿到那个冠军。
就像当年的她，想见到谁，才拼了命到这儿来。
冠军奖杯上的金光是灿得耀眼，也不过就是那烟花易冷，末日流星，却也像太阳，总会照常升起，等着下一波来争，她得把那烫手的光装点到新路上去，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他们要找的是想要逐光前行的人，不是蔽于光下的人。
主任这么跟她形容完大手一挥：“还是那句话，咱们宣传永远和战队一条心！走吧，开展工作前先带你去见见王队。”
她一噎，刚沸腾完的热血差点泼出来。
（4）
她不记得自己问王杰希讨过扫把，自然也不知道王杰希已经窥见了她一点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单纯的、直觉的、对要去见王杰希这事儿感到发怵。
她对王杰希没有成见，真的，她只是假粉，又不是黑粉，还喜欢灭绝星尘，对带着王不留行登上过顶峰的王杰希能有什么不满？
她没忘记自己的人设，等见到王杰希，她已经决定要表现出一个忠实的追随者的样子，虽然她暗地里对他的念想，该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娃不认二母”。
那娃是指拥有灭绝星尘的王不留行，王杰希是账号卡现任亲妈……或爸，她是账号卡（的银武）亲妈粉。
王杰希自打当了微草战队的队长，千人景仰万人敬重，年纪轻轻操得都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心，身边又有个掼会给他口头上加压的方士谦，王杰希表面云淡风轻滴水不漏，心里也有过磨牙的时候。
一赛季又一赛季的下来，他磨着队伍也磨了自己的性子，分寸二字把握的绝妙，主任带着姑娘过来跟他谈公事，那说的就是场面话，所谓公事公办私怨另算，他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去质问姑娘之前的扫把算怎么回事。
况且他光明磊落心胸广阔，考虑到人姑娘面子，也不好刨根问底，现在她反应平平好像无事发生，王杰希也就当着这章揭过去了。
这边王杰希坦坦荡荡满是队长风范，她倒是鬼鬼祟祟简直不能看，第一次还好，可以说是见了偶像圆了梦，心里紧张，二三四五六七八次，她每次跟王杰希说话，声音都忽大忽小，跟坏了的扩音器似的。
越是在心里嘀咕别露馅儿放轻松，她那行为举止就更是条件反射地可疑，特别是跟王杰希说话你得看他眼睛，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众所周知，王杰希的心窗里有一扇……比较大。
王杰希那是何等人，讲文明懂礼貌，你看我我就回看你，一来一回俗称对视，两人身高差摆在那里，她就是仰视，生物上的压力根本回避不了，再加上她心里有鬼，这鬼跟王杰希还关系大大的，再那么一对视，窗子又大……对吧。
她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心虚了。
人一心虚，哪怕硬撑着也会被看出来，王杰希看她经常说着说着眼神溜了腮帮子僵了，像脸上突然被人打了几拳笑容凝固在脸上了，心里也奇怪。
要是这姑娘跟谁都这样也就算了，王杰希还可以当她性格内向，但这从根上就不可能，这姑娘搞宣传的，当时面试的伶牙俐齿劲儿他都听见了，而且她确实是个聪明人，又有实际经验，工作起来上手极快，第七赛季正式开赛后那就是个尽职尽责的随队记者，每场都跟着去，给他们拍照，有些时候连后勤工作都帮着做了，怪不得宣传中心的主任一提她就笑开了花，队里其他人也喜欢她。
毕竟她拍照好看，谁不喜欢自己的美照呢？
这样一对比，王杰希就心里有数了，合着这姑娘的矜持笑容只对着自己，比那两寸照片上的表情还要严肃两分，别告诉他她是害羞，迎新餐会上她亲口否决了的，虽然她当时是醉了。
他不小心眼，但每每见她眼睛一移开就想围追堵截去，这情绪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可能还是在意那谜一样的扫把吧。
第七赛季微草势头不错，一路高歌猛进，透着股王者归来的风范，战队气氛要求戒骄戒躁，但宣传不需要，宣传那就是要煽动粉丝，鼓舞人心，特别是现在，讲究的就是乘胜追击。
第五赛季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当时是主任带头，亲自上阵搞宣传工作，现在队伍里多了个她，更没有不使唤的理由了。
她忙得头都要秃了。
忙有个好处，就是她分不出心思去考虑怎么在王杰希面前尬演了——都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但也有坏处，比如无止境的加班、吃不香的饭和睡不稳的觉。
她都数不清有多少天自己只合了几小时眼，慢慢地走路都带飘了，过道上遇上柳非，人家惊呼着过来摸她的脸：“怎么了，黑眼圈重成这样！”
她晃晃手，虚应了一声：“P图P的，来柳妹，我给你拍张照。”
“拍什么啊，你赶紧找个地儿睡一觉吧，去我宿舍吗？”
她摇摇头，指指脖子上的相机：“还在忙呢。”
说完她继续向前飘。
最近她基本就是这么个状态，说得好听叫勤于修仙，说得明白那过得是跟鬼一样的生活，特别是这两天她因为太困，连吃饭都不乐意了，觉得嚼东西都累。
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忙里忙外，宣传中心整个人仰马翻，主任的状态也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想这一赛季微草可千万得保持这势头拿个冠军啊，不然根本对不起他们这个部门的牺牲……不，形象点，该叫“献祭”。
王杰希就是这会儿撞上来的。
最近他见不怎么着她。她平时也不掐着休息的点儿来训练室让他们摆拍了，比赛倒照跟着去，但也就远远站着给他们拍几张照片，拍完就走。
刚刚柳非回来说走道上碰见她了，脚步虚浮，看着像梦游，反正现在也休息，王杰希就出来晃了一圈，没见到人，再走远点，还是没见到，再往偏僻的地方走，见到了。
她在墙根那儿蹲着呢。
最开始王杰希还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人，都路过她两回了，第三回的时候她把脸从膝盖间挪开，惨白惨白，悄没声息的闭着眼，仿佛猝死了。
王杰希脚步一刹，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转回去买了罐热牛奶，再轻手轻脚过去，靠近了就听得到她呼吸声，气被堵着，像小猪哼哼。
原来是睡着了。
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猝死……即使如此他还是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是蹲着，是靠墙根屈膝坐着，瓷砖地又凉也不怎么干净，她也没垫张餐巾纸什么的，身边平平整整两个文件袋，相机压在上面。
王杰希想了想，把牛奶放地上，站她旁边也沿着墙根坐下了。
她睡得一无所觉。
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外套脱了，刚要给她盖上，但她背贴墙抱膝睡，总不能兜头给她盖脑袋上吧？
王杰希难得举着外套顿了一会儿，又穿回去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决定再给她十分钟，十分钟还不起，他就负责叫她起来。
（5）
曾经有一科学研究，结论很实在，就说人一定要把觉睡饱了，不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道理她懂，耐不住苦楚的现实糟蹋自己，她朦朦胧胧抬了头，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脸上有道印子，像是衣服拉链印上去的。
她还很茫然，像要抚平褶皱一样继续摸脸，一扭头忽然看到王杰希，视线几乎跟她齐平，场景似梦似幻，她还记得先叫一声：
“……王队？”
“嗯？”还没到十分钟呢，王杰希应了一声。
这一声听在她耳朵里跟刚出锅的玉米一样糯，她捏捏自己的耳朵：“我做梦呢吧……”
难得看到她这种糊涂样，王杰希笑了笑：“嗯。”
这下她安心了，还笑了，笑得比往常在他面前要欢腾多了：“嗯，果然是做梦，居然梦到王杰希……完了，我肯定是被宣传战队一条心给洗脑了。”
王杰希第一次听她喊自己名字，有点新鲜，又听她老神在在的忽然夸他：
“王杰希啊，你是个好队长。”
他莞尔：“谢谢。”
“但我吹不动了。”她下一句就现原形了，表情痛苦得很，“真的，吹不动了，没词儿了，难为死我了……还不能瞎吹，要有水平的吹，明晃晃的吹，不落俗气的吹，吹不好粉丝还不开心，你知道你在微草有多少粉丝吗，你怎么那么多粉啊……”
语言就是精妙，一句话听得又像夸他又像挤兑他，王杰希问：“你呢？”
“我？我不粉你啊。”她回得理所当然，“我能只吹你账号卡好看吗？”
这句来得突兀，王杰希却心念一动，一下子想通了一件事：
“扫把。”
“嗯？什么……”
“你以前说得扫把，是指灭绝星尘？”
“我以前……我、以、前……”
三个字重复了两遍，前一半她还懵，后一半估计是脑子里回音了他刚刚说的“灭绝星尘”，她眼睛慢慢睁大了，眼珠慢慢聚焦了，眼睛里快要上演一出星星点灯了，灯灭了星星落了烫到眼睛的那种。
她醒了。
……老天爷啊还不如不醒。
她开始抖了，先抖胳膊再抖腿，下意识想后退，但她选址不佳，后背抵着墙，根本退无可退，她颤声道：“王，王队……您是……真人在这儿吗？”
“嗯。”
玉米凉透了。
她欲哭无泪：“我刚刚，我刚刚是说漏嘴了吗……不粉你……什么的。”
“我知道。”她之前就说过了，现在早算不上说漏嘴了。
但她不知道，被吓着了，王杰希那一句“我知道”就好像一面照妖镜，她被照得正正好，精心打造的人设直接崩在本尊跟前，这玩笑开大了，她快喘不过气了：
“你也知道……我，我是你的假粉了？还有扫把……我告诉过你那件事儿？什么时候？”她突然醒悟，“餐会！对了是餐会……妈啊我还以为我只是断片了！”
啊呀，新情报。
扫把有，假粉倒是没有。
王杰希琢磨着假粉二字，再想想她平时的行为举止，该明白的也明白过来了，是该说她破绽太多还是他看得太细……他想起给她买得牛奶，热牛奶已经变温了，刚好递给她顺顺气。
终于瞧见了和那照片上不同的表情。
终于看到了其他人也没见过的表情。
王杰希把易拉罐递到她面前晃了晃，假意严肃地应了一声：
“你仔细说说。”
她全招了。
人一疲累，再一小睡，醒过来后跟喝酒断片没区别，横竖都是智商下线，比如她，该招的不该招的招完了，这才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他要是早知道怎么还让她从头说起？她说那么详细干嘛？
但为时已晚，也怪她反应太慢，王杰希当时递给她牛奶那就是个怀柔政策，好像审讯室额外买进来的高档盒饭，她光顾着感动他大人有大量，没想到他竟是个挖坑的。
不过说了真话，她反倒一身轻松了，以那次非正式的谈话为界，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忽然有了质的改变，首先她不用再假模假样了，假粉身份都暴露了，丢脸小故事都告诉他了，王杰希知道的事情比她闺蜜知道得都多，演给谁看呢。
其次是她敢跟他聊公事以外的事儿了，以前她必须得假装自己对王杰希崇拜得不行，又要和心里那无聊的小小嫉妒心抗争到底，和他多聊一分钟都不自在，但现在不一样了，假粉身份都暴露了，丢脸小故事都告诉他了，一张画皮扒得干干净净，在他面前反而能松气了。
王杰希解了自己心头扫把的惑，但没想到惹回来一个敢找他吐苦水的货，更没想到她解除开关后什么都说，那话大部分时候听着还不让人舒坦——毕竟假粉嘛。
听听，他王杰希也有假粉了，还是个打入微草内部的假粉。
她表示不服：“你怎么把我说得跟叛徒似的？我先说好，你也知道我对灭绝星尘爱得深沉，所以我对咱们微草那是忠心耿耿，只是你的假粉而已。”
“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不太合适吧。”
“我假粉的身份已经暴露给你了，丢脸小故事你也知道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作结，像有了免死金牌，还真不在意他听得爽不爽利。
……算了，谁让那金牌算他亲手给出去的。
王杰希笑笑，看看墙上的钟：“行，那你接着说，还有半小时。”
她愣了愣，看自己腕上的手表：“一小时后午休才结束吧。”
“剩的半小时去休息。”
他口吻淡淡，她脸色讪讪，无言一阵儿后居然慢慢红了脸，王杰希伸手拿过下周的计划表在上头签了自己的名字，装着没看见她的表情。
也硬憋着不笑。
（6）
她面试的时候说要当微草荣耀之路的见证者，这话还真说准了，第七赛季微草赢了，宣传中心的同事们个个老泪纵横，她死都瞑目了。
……不对！还不能瞑目！
她夜半三更惊坐起，想才亲眼见证了这一个冠军够什么，至少要多看几个，冠军奖杯金灿灿，她喜欢看。
可方士谦说差不多够了，不是对微草够了，是对他自己够了。
他决定走了。
他走之前跟王杰希好好聊过这事儿，不是平时斗两句嘴，是真好好聊，他的身影在王杰希眼里一瞬间有点和当年林杰队长重叠，方士谦自己也有这个感觉，笑说事到如今了，才更明白一点。
这样有点像每次都把选择权扔给王杰希一样，方士谦心里有几秒钟的对不住，但转念一想，谁让他是队长，该。
况且王杰希给予他的停顿比当年回答林杰要不要当队长的停顿还长那么几拍，就这几拍，方士谦已经觉得足够了。
方士谦正式对外宣布退役前俱乐部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最后要给他拍照，集体照，单人照，一张又一张，恨不能为他拍本相册出来。
她跟方士谦关系不错，人家拿她当小妹，偶尔还拿糖来逗她，她一张一张拍得特别认真，最后洗出来装订好了，大厚本递给他，方士谦接过来踏踏实实压进包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给她。
她一下酸了鼻子。
他跟其他队员们说简简单单告别就成，别追出去十里相送了，一个两个的表情不像恭喜他光荣退役，倒像要送他上路，这有什么呢，虽然天高路远，但哪里不能相见。
舍不得想送到大门口的人都被他点着鼻子说：“我要走了就不听话了，目无前辈啊这是。”最后就王杰希一个站在门口，队长的权利最好就用在这里，一句话把方士谦堵回去。
“你是我前辈，我是你队长。”
都不加“前”字，听得方士谦点点头：“这就对了。”完了他忽然向王杰希张开双手。
“不来个祝我前程似锦的拥抱？”
王杰希和他在微草一起待了那么些年，哪有过这样的温情时刻，临到最后搞这么一出，再不符合他性子，王杰希还是微微抬起了手，结果方士谦倒把手放下了：
“逗你玩呢。”
王杰希也没生气，手接着抬，看着像要抽人，被方士谦对着手掌截下了。
击掌声响得清脆，他往前冲了两步，给了王杰希一个跟锁喉没两样的拥抱。
从此山长水阔，各自前程似锦。
她在角落里默默观望了全程，端着相机想拍，后来还是放下了，王杰希送完人，看她隐在柱子后头低着头，主动问：
“在那儿做什么呢？”
她憋了会儿，说：“在想……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你。”
你说要安慰吧，王杰希现在跟没事人一样的。
但不安慰吧，又觉得不合适，虽然他真的就跟没事人一样。
宣传战队一条心，战队里走了人，她这个宣传就有种被剜了块瓣膜的感觉，隔了一会儿，她小声问：
“……你将来也会离开微草吗？”
“会的。”王杰希并没有犹豫，不过看了她的脸色后补了一句，“王不留行会一直在。”
……这是因为知道她是个脑筋清奇的灭绝星尘粉，所以故意把账号卡提出来说是吧，这轻飘飘的，好像在说就算是改朝换代也总有东西万般不改，她够幸运，粉上了那个“不改”。
但谁又能保证真不改呢。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因此安心多少，反而越想越怪，想来想去，她说：“你还是说你不会吧，别提将来，就说现在不会。”
他顺了她一回意，说：“嗯，现在不会。”
她眨眨眼，露出笑容，特别用力的接茬：“我也不会。”
虽然她是个假粉。
但对微草的心很真，早就说了，忠心耿耿。
形容时间飞逝常用“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后头要加上句“习惯成自然”，就很有人在职场的浮沉感，像她在微草的资历能用“年”来计数了，苦水习惯了秃头习惯了，就想弄点新鲜的玩一玩。
第九赛季的全明星是微草主办，她听说要出个限量版账号卡手办，立刻来了精神，跑到美工那边自告奋勇，说想画设计图。
宣传中心打磨出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人家一听，哦呦，这么厉害吗，立刻点头，说让她画张试试。
她终于有了一展才干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表现自己的爱，在她的设计图中她着重阐述了做王不留行手办一定要把灭绝星尘搞成可拆卸配件的重要性，条理清晰整整三大张纸，美工那边表示你说的很对呀，我们会考虑的。
至于设计图，人家问能不能交正式稿而不是草稿。
她轻咳一声，说：“这就是正式稿啊，我画了很久的。”
那画得决不能算差，毕竟她一个搞摄影的，基本概念都有，但跟人家正经学这个的还是不好比，大家同事一场，话不能说死，就说那好吧，作品我们先留下，参考参考。
最后出来的样品除了灭绝星尘真的变成可拆卸配件以外，和她的图没有一点关系，即使如此她也很兴奋，看到样品图还跟主任说倾家荡产也要买爆，主任慈祥的对她笑笑，说：
“你知道什么叫‘限量版’吗？”
她很快就知道了。
微草的粉不愧都是王杰希的疯狂粉，王杰希的账号卡手办，不想拥有的微草粉绝对不是好微草粉，这种事上纯账号卡（的银武）粉毫不占优。限量版手办在全明星周末举办前在网上预约订购，她用工作网络刷半天都没刷进去，好不容易刷进去了，早就抢完了。
荣耀粉连手速都不一般，她看着变灰了的预订按钮简直欲哭无泪，太没天理了，为什么她还需要跟粉丝们一起抢？内部人员的福利呢？内部人员的特权呢？黑箱啊倒是！她当初为什么要进微草俱乐部来着？！
那么些年了，那么些年了！王杰希又不会把账号卡给她玩，仔细想想她跟她的扫把压根没搭上边的机会，倒是跟王杰希搭边搭的密切，这什么悲凉下场，都是报应。
主任也没抢到，在办公室里一蹶不振，她待在里头也觉得郁闷，出门正好碰上其他同事，人家喜笑颜开的比手势说抢到了，她苦不堪言。
王杰希实在是觉得好笑，本来以为过几天她会自然痊愈，后来发现她是越来越消沉，就说：
“这么想要？那我送你一个。”
她只当他在说笑话：“那天开预约的时候是战队训练的时间，你怎么可能去抢，别安慰我了。”
但王杰希并不是在说笑话：“我的账号卡并不是第一次被做成周边，还有其他的……我好歹也是队长，他们都会先送我一份。”
她愣住：“……哪怕是限量版？”
“哪怕是限量版。”
峰回路转，她眼睛一亮，就差给王杰希当场跪下了。
（7）
有一首词，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极其符合她的心境。
原来俱乐部里最大的特权就在她身边，在抱大腿这件事上不能谈尊严，假粉本来也没啥尊严。
王杰希并没有把俱乐部送给他的手办放在宿舍，而是放回了家——就那个一年到头也就夏休期两个月长住一段的地方——所以他说回家拿给她。
她虽然不知道王杰希住哪儿，但也知道他平时基本不回去，有几次她周末来加班都能见到他从宿舍的方向出来，现在居然要为了她特地回家一趟，这真是山海一般的心胸，她太不好意思了，所以下班的时候看到王杰希往大门外走，也没多想就跟上了。
除了战队成员，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宿舍住，所以她在俱乐部对面就近租了房子——比她回父母家再每天堵路上要方便多了——要不然当年断片她还能摸回自己家呢。
她跟着王杰希过了马路，到了小区门口，还有些怅然自己只能目送到这儿了，但一抬头看到王杰希进去了，她一懵，赶紧跟上，这一跟跟得就无比熟门熟路，他穿过她平时回家常走的路，还进了她平时回家要进的楼，眼见他往左进了电梯，她赶紧跑几步，大喊：
“等等我！”
开玩笑，一梯两户的房子，她才不要再等一班电梯。
王杰希见到她也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先按下了自己要去的楼层，手搭在按钮上，问她：“几楼？”
她看着他的手，嘴张张又闭上了，心里狂风呼啸，面上还挺淡定：“真巧，同一楼。”
门对门，简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他俩唯一的区别是她是租的房子王杰希是买的房子，她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了王杰希平时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在战队上，这都几年了，一次都没遇见过！
就连夏休期王杰希其实也只是偶尔回来住，都长假了，回父母那儿尽孝倒是正理，她也是，能有个长假就回父母家吃好喝好，两边这么一岔，还真是完美错开，至今都没碰上，说出去也算一桩奇闻了。
“不过……我有时会看到有阿姨开门啊。”她思索着，“拎着好多菜，还有饺子包子什么的，我还跟她打过招呼呢，她跟我说她儿子总不回呃……”
她自己说着自己答疑解惑了，王杰希笑了笑，给她对答案：
“嗯，那是我妈。”
都到了人家门口了，不去参观一下对不起她的职业素养，微草队长王杰希的家！这要拍了往宣传册里塞肯定很受欢迎，之前宣传册里拍过几期“战队宿舍突击”什么的，大受欢迎，粉丝们踊跃留言，表示还想看点别的，什么王杰希私服穿什么，王杰希的包里有什么，王杰希一日三餐吃什么，王杰希闲着没事干什么。贴近大神生活总是件让粉丝跃跃欲试的事儿，她懂她懂。
……不对，她个假粉，她懂什么。
王杰希大大方方开门邀请她进去，她小心翼翼踏进门，在他踩出的脚印旁也贡献了俩鞋印。
“要常常扫地啊王队。”她揶揄一句，“至少一个礼拜扫一回。”
王杰希很坦然：“正好，不给你拿拖鞋了。”
……她猜他未必知道客用拖鞋放哪儿。
她先环视一圈客厅，还有些感叹：“家具好少……”这么看看没有生活气息，看两眼还新鲜，多看看也就没趣味了。
所以她第二句问：“王不留行呢？”
这话好像在问他家里养得宠物在哪儿一样，王杰希失笑，指指卧室：“在里面。”
战队的周边大多被他放在橱柜里，各种手办模型都在，海报倒是卷着放在一边，想想也对，往卧室里贴自己的大幅真人海报似乎会增加回这里的心理负担……
她忙不迭的站玻璃柜前惊叹，大大小小的盒子里有许多是账号卡手办，各种各样的造型，王不留行当然占了大多数，一下子夺走她全部视线。
最显眼的还是要数最新的限量版，灭绝星尘在她眼里银光闪闪，她跟她的扫把（模型）隔着一道玻璃，让她有种“万水千山来相会”的感觉，一时把自己感动到了，眼角都有些湿润。
王杰希也在看那个手办，可拆卸的灭绝星尘仍然握在王不留行手中，他想起她的丢脸故事，忍笑忍得眼角微闪。
她贪婪的盯了半天，要不是手机响了，简直能站到天荒地老。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闹钟提醒：
“啊，我今天还煲了汤呢……”
她喃喃念道，扭头看看王杰希，王杰希看她，她再看看王杰希，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
“你也来吃点吧……来都来了。不过除了汤……没别的菜。”
王杰希侧头：“菜？冰箱里有。”
王杰希家里的冰箱可真是个成熟的冰箱，都会自己往自己肚子里塞菜了，还上下两层塞得挺满，琳琅满目。
她开始回忆自己见到王杰希妈妈的频率了，这么多菜，这是每周过来清库存上新啊？
常年加班经常苦于没空买菜，平时以喝汤居多的她瞪着冰箱眼睛都直了：“好多菜！速冻箱里怎么还有烧麦？！阿姨包的吗？”
她弯腰在下一层翻来翻去，羡慕的眼睛要喷血：“你都不回来吃！王杰希你怎么回事太浪费了！阿姨包的烧麦你就让它们浪费在冰箱里？不是人啊你。”
她喊他王杰希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连珠炮一样的为那些菜鸣不平，王杰希端正态度，也不作解释，嘴上说：“给你吧，都给你了。”
“真的啊？”她一拍手，手舞足蹈，“那我都收下了，你以后也常回家看看啊，我给你做饭吃。”
这话听得哪儿哪儿不对味，她自己反应过来，脸先红了，王杰希倒是连害羞的概念都没有，反而一本正经：“好，我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
就这样，她的冰箱收入颇丰。有了菜，她就不至于让王杰希可怜兮兮的跟着她吃排骨汤加白饭，该切菜切菜，该做饭做饭。
不过收了菜，手办她是坚决不要王杰希给了——至少别现在给。
“隔段时间再给我吧，不然我总有一种今天把你家洗劫一空的感觉，良心上过不去。”
王杰希嗯了一声，夹了一筷子菜，吃完才说：
“我替你收着。”
（8）
她是王杰希的假粉，这件事自打被王杰希知道后，她就堂堂正正的承认，还觉得自己很光荣。
不过，若说对王杰希一点改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说“改观”比较奇怪，应该说她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包括他爱吃什么菜，他还真给她列了张表把菜名填上去，乍一看好像每周一微草食堂公布的菜单一样。基本都是家常菜，她都会做。
这让她暗自窃喜了好一阵，过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这假粉怎么还给人鞠躬尽瘁当厨子去了，身份不对啊，她在喜个什么劲儿？
她在微草俱乐部也待了挺久了，宣传中心后来招新人，她成了前辈，慢慢的就像主任一样放手让新人去做，她也变得会时不时念叨“宣传战队一条心”，然后带着新人去找王杰希“公事公办”。
她第一次带新人过去的时候王杰希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他眼底透着那几层笑意，跟看孩子长大似的，这算越俎代庖啊，主任都没这么看过她！
以前她每场比赛都会跟着去，现在也不了，但和王杰希见面的机会居然没有因此减少，老话怎么说的？真是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抵对门。
不过像全明星那种盛会她还是去的，以前在电竞之家实习她就很盼着去那样的活动，每年一次，群星璀璨，多难得，可惜她实习期没过冬，也就没了那个机会。
今年全明星比往年还要热闹，一方面是职业联赛整十个赛季了，另一方面是有位大神重出江湖，搅起一场腥风血雨。
有小道消息说大神其实从来没离开过荣耀，她选择诚挚的相信，这能让她想起另一些人，想起那句虽然天高路远，但哪里不能相见。
这次全明星各路记者来得比以往都多，一个两个的一看就是想播个大新闻，她心里倒是也蠢蠢欲动，光爆点标题就想了不少，但最后还是职业理性占上风，微草的宣传得永远向着微草，永远看着微草。
第三天的日程尤其重要，她早早就占好了位置设好了机器，确保不会漏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而这次的全明星对抗赛显然比她想的还要精彩，目不暇接，她要费好大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把视线从王杰希身上移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当大部分观众都被场上激烈纷乱的战局迷惑住视线，直到王不留行从天而降才惊诧起来时，她已经先一步惊讶得快尖叫出声了。
已经过了多久呢？
让她昏然欲睡的头脑瞬间清醒，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匪夷所思又漫然绚烂的，魔术一样的表现。
她以为那只是某个赛季惊艳而不可久开的昙花一现，完全没想到能再看到一次，她的心脏跳得如同那年一样剧烈，王不留行用灭绝星尘在场上留下如同星辰肆意散落的弧线，她的记忆被带回那个最初的第三赛季，甚至被带到了更久远以前。
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她后来敢告诉他的丢脸小故事，想起了她的扫把，想起了她的梦。
当年的她不过就是羡慕嫉妒恨，却又胆小如豆，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她早就很清楚了，拍照道具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更漂亮的扫把，真正闪耀的是那个在隔壁棚笑容灿烂的姑娘，是她让那袍子、帽子和扫把显得与众不同。
同理可证。
那个让她在心底无意识的念念不忘，只用一场比赛就让她寻到了前路的，明明就是那个从比赛席中出来后获得了无数欢声，只给追过去的镜头留了一个背影，现在也再次让周围惊叹声四起的人。
她哪里是想去见她的扫把。
她随意说下的假话，费尽心思说出的假话。那么多那么多，关于她有多么多么喜欢他的假话。
那一定是原原本本的假话，只不过因为今天这仅限一夜的魔术表演，而全部成了真。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视线间满是模糊的光影，王不留行挥舞着灭绝星尘从天而降，扫把旋风将星星扫成星尘，再度落在了她的眼中。
如果现在伸出手去，一定就能抓住。
她这么想着，如同当年无论如何不愿眨眼一样，这次也是努力瞪大眼睛，直到泪流满面。
……因为这么一场表演赛，对这个也算表演赛啦，哭成这么个鬼样子，真的很丢脸，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要不要这么纤细敏感啊！跟她一起来的后辈都快吓哭了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失误了咋的。
“我真的有好好拍啊！我一直盯着王队看完全没有看别人的！”孩子被吓得忙不迭的表忠心。
整场结束后她刻意没跟其他人合流，在外面晃了好一会儿才回宾馆，女孩子的本能在提醒她最好先找个盥洗室补个妆，虽然红眼睛红鼻头基本救不了了，但好歹收拾成不像“生活压力过大以至于走在路上就忍不住放声痛哭了一场”的状态。
但还是懒占了上风，回去就要卸妆好亏的。
她抽着鼻子低着头，避人耳目的上了电梯，等到了楼层，她出来往左转，直接闷头走。
高跟鞋陷在柔软的地毯里，她走过几个房间，想哎等等，她刚刚是左转还是右转的，房间号几零几来着？
她停下来，转头看看门上的房号，想了一会儿后转过头，直接闯进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的某人的怀抱中。
他是敞开了怀抱等她还是怎么的……她有种自己好像把鼻涕蹭在了他衣服上的感觉，这下她只好老老实实埋着头了。
他抱着她半天没说话，还是她先开口。
“王杰希。”
“嗯。”
“我是不是走反了。”
“是的，我看见了，所以来接你。”
“我今天有了个重大发现。”
“你说说看。”
“我已经不是你的假粉了。”
“哦。”他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你终于变成真的了？”
……怎么，他难道还是对这点耿耿于怀的男人不成？看不出来啊。
她心里一松，想，算啦，蹭上鼻涕就蹭了吧。
她紧紧地，用尽力气地抱着他，头一次冲他撒了娇：
“我就再抱一分钟。”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假话。
王杰希绝对不会把它当真的那种。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