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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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就不一定是件好事了（笑）

*这篇也没啥要附注的！决字是みかの！

百人一首-其之二十七

中納言兼輔

「みかの原  わきて流るる  いづみ川  いつ見きとてか  恋しかるらむ」

“歌仙！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兴奋地叫着他的名字冲进厨房时，歌仙兼定正在切甜瓜。

切瓜和杀敌一样，都是用刀的活儿，所以务必得小心谨慎，左手要用极其完美的猫爪式按住瓜，右手握着刀把，食指与拇指轻夹刀身，手臂稍稍用力带动手腕，然后……

然后他切歪了。因为他下刀的时候她正好闯进来。

“啧。”歌仙放下刀，看着案板上那块刚刚被他切下，但是与之前齐整的甜瓜小块完全不同的残次品，不爽地看向罪魁祸首，“你来做什么？”

“诶为什么生气了我啥也没做吧……啊！有甜瓜！是给我吃的吗？”

“……吃吧。”

“谢谢！这一次买的瓜都特别甜呢！我开动……疼！”她一脸震惊地捂住手背，“你打我干什么啊不是同意我吃了吗？！”

歌仙皱着眉头，指了指刚才切坏的那一块瓜：“先把这块吃了，还有，不要直接上手。”

“那你倒是早说啊……”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取过放在旁边的牙签，叉走了案板上的那块瓜，甫一放进嘴里她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唔唔两声大概是在夸瓜很甜，显然她在意的只有味道，再被切得乱七八糟，好瓜还是好瓜。

等她又吃了几块瓜后歌仙才问：“你不是在写文书吗？”

“现在是十分钟休息时间。对了，歌仙，我知道了哦！”

“我不太想知……”

“有一首和歌嘛，就是写那个喜欢上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的那首……”

被无视了啊……歌仙认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

“「みかの原」怎么了吗？”

“对对对，藤原兼辅大人的「みかの原」，最开始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首和歌上下句完全没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读懂。”

那首和歌的上句可是用了不少手法，要细细鉴赏才能品味出其中的奥妙……

“反正那也不是重点啦，重点是，这明明是首恋歌，描写的恋情却是‘喜欢上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女孩子’，明明没有见过怎么会喜欢上，很矛盾嘛。”

“哪里矛盾了……”

“嗯？”她歪了歪脑袋，“你不觉得矛盾吗？那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人会喜欢上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首先。”歌仙快速地切完了剩下的瓜，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刀具，“对和歌的下句一般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喜欢上了一次都没见过的人’，另一种是‘只见过一次，但非常喜欢’。如果按后者的解释就不矛盾了吧。”

“但是前一种解释才是主流吧。”她等他清洗完器材，递了根牙签给他，示意他也赶紧来吃瓜。

歌仙接过牙签，接着道：“一次都没见过，也就是从来都没有相遇过，但不代表没有‘听说’和那个人有关的传言，比如说有那么一位容貌秀丽聪慧知礼的女性，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但一直听闻她的芳名与事迹，不禁对她心生爱慕……简而言之，就是对心中的‘理想型’产生了憧憬，实际上见没见过也不是那么重要。”

“歌仙的理想型是容貌秀丽聪慧知礼的女孩子啊……”

怎么突然扯到他的理想型了……歌仙皱了皱眉，说：“各人喜好当然有所不同，我只是说了一些共性的特征……而且没有人会不喜欢容貌秀丽聪慧知礼的人吧。”

“也是哦，主要还是看脸。”

“知礼也很重要。”

“果然就是歌仙的理想型嘛……”

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能特地给她递话头：“刚才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你知道了什么。”

“啊，故意扯开话题了。”

烦人！

歌仙瞪了她一眼，故意叉走了她本来打算下手的那块瓜，听到她错愕地发出“咕”的一声实在让人神清气爽，他在心里暗自得意，连带着口中的瓜都变得格外香甜。

她也知道再紧追不放迟早要踩雷，就爽快地退了一步：

“嗯，对理想型的憧憬……原来如此，挺有道理的，不过我想到了另一种更有可能的解释哦。”

“另一种？”

“刚才也说了，‘没有见过却喜欢上了’是个矛盾点，不过也许矛盾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哦？就像歌仙说的，只是没有见过不代表没有‘听说’，我的解释就是……只是没有‘见过’，不代表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

“发觉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一般会心跳加速吗，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感觉到’了她，‘感觉到’她之后还心跳加速，这首和歌的下句……是在描写见鬼的场景啊。”

……

……

……

不，见鬼的到底是谁啊？！

怎么都想不到她的“知道了”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才是见鬼了的歌仙兼定刹那间感到了心跳加速——当然是气的：

“你是说这首恋歌里的喜欢的感情……你所说的‘心跳加速’其实是见到鬼的恐惧吗？！”

“嗯，吊桥效应嘛。”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吊桥效应。”

而且吊桥效应好歹也要在心跳加速的时候“看到”对方才算数吧，一方是人一方是鬼还怎么形成吊桥效应？！

“其实到不了‘恐惧’的程度啦，这首和歌很明显是首恋歌。”

“你还知道这是恋歌啊……”

“见鬼的恐惧带来的心跳加速很难被误会是恋情啦，所以稍微降低一点等级，看不见的调皮女鬼偷偷地对着那个人做了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比如拽拽他的衣角啦，撩撩他的头发啦，在他耳边吹风啦，把野花放在他头顶啦，偷吃他的甜瓜啦……明明看不见她，但又能感觉到她，她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又只剩下风吹的声音。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伤心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就在那里。啊，好想见到她，好想对她道谢，好想触碰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自己的心意就仿佛那奔涌而出的泉水，也快要把‘我’的恋心分成两半……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你，却又那么喜欢你，究竟怎么样你才愿意在我眼前现身……”

她双手交握，动情地望向远方，但又很快收回视线，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笑着说：

“怎么样，这样的解释也不错吧？”

“……啊。”他慢慢地、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很不错。”

“诶。”

明明得到了肯定，她却忽然慌了神：“诶……诶？！等……为什么歌仙你还附和我了？！你知道我是瞎说的吧！实际上我觉得正确的解释是歌仙你说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

歌仙看她抱着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就想笑，但他摇了摇头，语气还是认真的：“你的解释可以说得通。而且……恋歌只是一种题材，它描绘的是‘恋’的物语，‘恋’的可能性。”

既然是可能性，只要符合一定条件，就可以成为可能性的一种。

而听的人最终选择哪一种“可能”，全看自己的心意。

也就是……全凭他的喜好。

“说不定……知礼也不是那么重要。”

“啊……？”

“对女鬼的要求也不能那么高啊。”

“歌仙……歌仙你怎么了啊……我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歌仙……”

她估计是真怕了，眼睛越睁越大，声音越来越飘，这个样子，倒很符合她刚才的“见鬼”说。

那么，在现在的她的眼中，他就是鬼了？

这样想着，歌仙轻笑一声，把牙签放到一边，伸手捏起一块瓜，轻巧地丢进嘴里。

偶尔这样试一次，好像也挺不错的。

厚实的果肉化作甜美的汁水浸润了整个口腔，甜瓜的清香气息从食道一路向下，大部分都落入了胃袋，但总还有一些漏到了胸口附近，无端让人心情愉悦。

他看她还处在愣神状态，半天没有再吃一块瓜，于是十分好心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提醒她回神：

“快点吃吧。再不吃……就没你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