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女审出没】特别篇---报告书与不可思议与我与大家(上)

*汇总目录戳这里 是新年特别篇!不过今年故事有点长,下篇当然就明年发布哈哈哈哈

*本篇出现的某两位人物第一次在小狐丸篇的夜谈登场,算是稍微补充了一下他们的设定……?

*不知道应不应该放文前预警……读者诸君,这次你们会看到我竭尽全力把角色们写崩哦!!



(1)

敬启:

谨贺新年。

去年您辛苦了,能陪伴在您身边,看到您不断的变化与成长,是我们无上的荣幸。

愿您身体健康,万事顺心,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如果您在工作之余需要偷、……放松的话,请在不会收到政府催报通知而导致我们胃穿孔的基础上慎重行动。去年我们收到了21封。

21封。

再次祝新年快乐。

 

本丸一同、敬上。

 

……

 

(石切丸)

你现在看到的其实是一份报告书,年贺状是附带的,所以就算里头强调了两次“21封”也不必太在意,更不用在意为什么要使用“胃穿孔”这样的说法。

只是顺便说明一下那是我们投票的结果,“血管爆裂”以微弱的五票之差落败,你真的不用太在意,但最好能意会一下。

这是一封报告书,不过由于我们平时写惯了自带格式的那种简易记录,现在突然要写这么正经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开头比较好,大家商量过后决定每个人都写上几行,所以最后成文可能会有些凌乱,格式也不太对,只要你能看懂就好。

应该是能看懂……吧。

作为被抽中第一个动笔的人,原本我应该简明扼要地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大概内容又是什么,但如果我在开头就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大家就没东西可写了,所以,请允许我先卖个关子,就以一个问题开头吧。

请问,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2)

“不可思议的事?”

我舔掉筷子上最后一点美味酱汁,还有点恋恋不舍。

“那就布丁吧。”

“布丁?”

“嗯,我经常发现我离开本丸前和回来后啊,柜子里的布丁看着没变化,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布丁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直觉,靠我的布丁之眼。”

“布丁……之眼……”

“没错,布丁之眼。”我又强调了一遍,继续说,“我确定有人偷吃了我的布丁,然后又买了一份回来补缺。”

“哈……那只要补全了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偷吃我一个布丁,那应该买三个补回来才行啊!”

“所以你其实是想吃三个布丁?”

“你要这么总结就……”我给了对方埋怨一瞥,干咳一声,放下筷子,指指我们进店之前存在角落的行李,“你们的行李怎么那么多?”

“你的也不少啊,我们还提前寄了一部分回来呢。”

“我也是!今天上午我还寄了一波呢!要不然也不会赶上这班车了。”

“其实今年算是例外啦,去年没那么多的,主要是老家有活动。”

“你们老家是哪儿啊?”

“岛根哦。”

“哇!出云国!”

“哈哈哈!该说不愧是审神者吗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哼哼~不过其实是我今年抽到的模拟神社是出云大社啦。”

“这么巧?不过要我说,模拟神社再精妙,景色也比不过真的,哪天你想去了来找我们,我们带你玩。”

“好啊!啊对了,既然正好遇到,我把礼物和年贺状给你们……店主!我这边借个地方开下箱子不碍事吧!”

店主从帘子后头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

“可以啊,再点一份鳗鱼饭就更可以哦~”

“半份行吗?”

“诶?还吃?那还是我请客吗?!”

我和老板同时来了一句“开玩笑的!”现在还不是返程高峰期,时间上更是不尴不尬的下午三点,车站都空空荡荡,车站外的这家定食店里只有我们三人(算上店主是四人),我跟店主打好招呼后去拿行李,他们也跟过来去开自己的箱子。

“我们也有东西给你,还有老家活动的伴手礼。”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水果茶礼盒和年贺状,他们则是一人拿了一个银色布袋,还有一张圆圆的卡片,我们互相说着“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之类的话交换了手上的东西,我发现那圆形卡片原来也是年贺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圆形的年贺状,卡片背后的花样古朴庄严,再加上这形状,看上去就好像一面古镜。所以这是镜子主题的年贺状?

银色布袋里装着不一样的东西,这一个里头装的是两个香袋,另一个里则真的放了面四四方方的小镜子,我把小镜子拿出来,只觉得触手细腻冰凉,好像抚在一块上好美玉上,可这镜子的材质似乎并不是玉石……

我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有些好奇地把镜子翻转过来,用手指轻轻摩挲背面,这一摸给我摸到边角处一行凸起,我定睛一看,发现那里似乎刻着某间神社的名字。

联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我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诶,你们老家是神社吗?!”

“远亲是神主啦,我们只是回去帮忙,刚好今年的活动……哦,说‘仪式’是不是更好?跟镜子有关,伴手礼里就加了镜子,往年就只有香袋啦。”

“啊,所以年贺状也是那样的……什么仪式啊?”

“正式的名字怪拗口我也记不住,你就当作普通的净化仪式好了,目的嘛,是要封印一面镜子。”

 

(3)

……

 

(山姥切长义)

所有人都得在这里写上一笔,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进入正题,我就先借着前一位的话头,来说一说“不可思议”。

其实,“本丸”应该是最容易、却也最难发生不可思议的地方吧。

 

(后藤藤四郎)

不愧是原·监察官大人,说话好高深……不过,大概就是充满灵力的地方——比如本丸——容易发生不可思议,但有那么多刀剑男士的地方——还是本丸——又很难发生不可思议的意思吧?

 

(三日月宗近)

这个总结很到位呢。毕竟这里有不少能力“特别”的刀,所以才会有这些矛盾而有趣的现象。虽然到现在还没进入正题,不过既然大家都知道主题是什么,到这里也算写得“循序渐进”?只是你现在多半已经晕头转向了……

那么,谁来替我们的主人拆解一下“不可思议”呢?

 

(鹤丸国永)

解释说明那得交给我啊!让我来想想这次编个什么……哈哈,骗你的!

难得一次,让我正经地为你解释一回吧。

所谓“不可思议”,指令人无法想象、难以理解的现象。不可思议之事,便是奇妙难解之事,本来不该有好坏之分,但正如三日月所写,本丸里有不少“特别”的刀,即便如此,还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次的不可思议之事,那便是相当神秘……又相当糟糕的境况了。

 

(丰前江)

当我们察觉到不对劲时,不可思议之事已经发生了,没人能知道究竟是从何处开始变得不对劲的……为了让整件事的脉络变得清晰,我们应该按顺序开始讲吧?先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开始?

 

(山鸟毛)

这篇报告书中还会出现一个新人物,最好也事先想一个代号。

 

(太鼓钟贞宗)

代号?那还不容易!怎么想只有一个代号可以来形容那个人嘛,镜中人!

 

(信浓藤四郎)

啊啊啊!这是透底了!!这是透底了啊!!

好吧,那姑且就把代号这么定下来吧……大将,接下来你所看到的事,就和那个镜中人有关,不过我也是支持应该按顺序来讲,我不是第一个见到镜中人的人,也就先说到这里吧。

大将,你先想想,镜子能用来做什么呢?

 

(千子村正)

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一定能想出不少答案。不过,我们并不是想问你镜子的“用处”,而是想问其中的本质。本来,无论什么事物被镜子一照,都要变得光溜溜的,按道理便是完美复制,让人难以判断自己到底是身在现实,还是已在镜中。可镜子偏偏有个致命限制,让它无论如何,都无法骗到知道真实的我们……还有你。

 

(4)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封印镜子?诶?不是用镜子封印什么,而是封印镜子?”

“嗯,镜子自古以来被当作神器,可以照物照人,照邪照魔,你能想到用镜子去封印什么,就能把镜子想象成一个容器吧。”

“啊……”这下我明白了,“容器满了。”

“对,既然满了,除非把里头的东西‘倒掉’,否则无法再用,这是一般的净化仪式。但容器也有一定的使用次数,若是超过了,容器自身也有毁坏的风险,所以用了一定年头后就要彻底封印,剥除其中的灵力,让它变回普通镜子,不再充当‘容器’。”

“这好像有点延长使用年限的意思哦……”

他笑了一下。

“今年的仪式要持续整整一百天,现在还差十多天吧。不过我们只能打打下手,帮不了什么忙,就提前回来了。”

 

我们各自收好行李,又坐回了桌前,向店主点了饮料,聊起别的事来,一杯过后他们说差不多要回去了,我就说我还想在店里再坐一会儿,他们就跟我道了别。

店主看我一直盯着门猛看,还以为我其实舍不得他们走,笑着跟我说:

“你们都回来了,有的是机会再见,他们是万屋的人吧?是兄妹吗?哥哥那么健谈,妹妹倒挺文静呢,都不怎么说话。”

我笑了笑,随口应了两句,又一次看向那扇门。

 

果然……只是一扇普通的门,这里也真的就是间普通的定食店,灵力流动很正常,不是什么异空间。

我的记忆也很正常,我还记得出站时自己正在想比预计提早了三个小时回来,不知道本丸还有没有我的午饭,要是午饭吃多了晚上是不是就吃不下了之类的事,接着就被他们叫住,打招呼,说那么巧遇上了干脆一起吃饭吧,然后就进了这家店,我说想吃鳗鱼饭,他们就说他们请客……鳗鱼饭很好吃。

 

嗯,鳗鱼饭很好吃,这我不可能凭空想出来。

 

我唯一不记得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突然聊到了“不可思议”……当时我嘴上说的是本丸的布丁疑案,心里想的完全是别的事。

还有什么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事就发生在我的眼前啊!

在车站跟我搭话的、说请我吃鳗鱼饭的、跟我一直在聊天的这两个人,我确实认识,他们是万屋某家香粉店的店主,因为一些因缘际会与我成了朋友,我常常光顾他们的店。

他们并不是兄妹,而是姐弟,姐姐为人热情爽朗,跟我意气相投,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万屋把店开大开火,为此她经常以“创新”为名捣鼓出一堆稀奇古怪的香粉,又不敢直接放店里卖,就拿我来做实验,实在没有良心,我们的友谊全靠她每次请我吃团子来维系,团子有多少,友情才有多少。

而弟弟的性格与姐姐完全相反,基本闷头始终,沉默到底,再加上他身材高大,乍一看容易被误会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不过只要混熟了就知道他只是怕生,且手脚勤快干活麻利,是个相当能干的弟弟。我们认识时间长了,他也愿意跟我说几句话,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默默在一边听我和他姐聊。

但是,刚刚店主又是怎么说的?

 

——哥哥那么健谈,妹妹倒挺文静呢,都不怎么说话。

 

没错。

跟我搭话的也是、说请客吃鳗鱼饭的也是、一直在跟我聊天的都是弟弟,我最开始是被他突然的健谈给吓傻了,还在想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新年新气象,弟弟要社交,姐姐要低调?

但是聊着聊着,我发现不对头,即使跟我说话的是弟弟,但他的语气、用词、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习惯,完全是姐姐的模样,害我也时不时被带偏,以为自己真的在和姐姐聊天。

并不是弟弟变开朗了,姐姐变淑静了,而是姐弟的内在互换了……正因为他们姐弟恰好是相反的个性,这违和感才更加明显。

我在和他们聊天时暗自用灵力探查过他们自身和周边的环境,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之后聊天的内容也都是我们三人知道的事,这也说明他们并没有被什么不对劲的东西给替换掉,本质还是他们,况且这里已经是时之政府的地界,如果有什么异样,政府早就派人过来了……

所以,会不会是姐姐又研制出了什么诡异的香粉,才导致了刚刚的异常啊?

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还是想着得尽快去万屋一趟。不过我还带着那么多行李呢,好歹让我回本丸歇歇脚,再去也来得及吧?

这么想着,我站起身跟店主打了招呼,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但还没走出门,我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咔啦”一声,我脚下的“什么”一下变得粉碎,无数玻璃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我惊叫一声:“什么碎了?!”

“嗯?”店主也吓了一跳,从后头跑出来,左看右看,狐疑道:“什么……都没碎啊?”

 

我低下头去,看看脚底。

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被擦得光可鉴人的地板在我脚下闪闪发亮,好像我现在弯下腰去,就能在里头看见我自己。

 

(5)

……

 

(一文字则宗)

虽然我不是第一个见到那位“镜中人”的人,但报告的顺序定下了,我就来讲讲为什么我们要用那个词来称呼她。

既然是“镜中人”,可见那个人与你关联颇深,至少第一眼看去,她就像是镜中的你。

 

(蜂须贺虎徹)

如果你们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起,我想大家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确实能从她身上感知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也就是你的气息。

 

(松井江)

但说是“镜中人”,也就是说,她并非完全是你的复制体,尽管她有你的容貌、声音、身形……但你们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比如我们发现她的惯用手是左手。

 

(日向正宗)

左右互换的机关本身很单纯,她当然还有更多令人费解的行动,只是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谁策划了什么阴谋,然后经过周密的计划并选中了你。它更像……一场毫无策略的临时起意?

 

(膝丸)

尽管她的举动与你大不相同,但她确实拥有你的记忆和灵力,所以最开始我们更多的是感到混乱,最大的问题是当我们知道镜中人一定不是你时,也无法将她赶离本丸。 

 

(髭切)

她可是说了不少惊天动地的话,那个镜中人很聪明,说出来的都是些你想破脑袋都说不出来的话呢。

 

(膝丸)

……你可千万不要觉得兄长大人是在变着法子嘲笑你啊!

 

(髭切)

?我也没有啊。你读出我嘲笑你的意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听你说那些鬼话呢。

 

(大典太光世)

镜中人确实说了很多……不太好的话。其实,我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很大的怨念或者恶意,我甚至觉得,她是故意那么做好让我们立刻发现她不是你。

 

(鬼丸国纲)

她借着你的形象,却明显有意识地将自己和你割裂开来,借此试探我们的反应。

 

(笑面青江)

我们当然也试图“试探”回去,可惜成效不大。我还是当天的近侍呢,却是第一个倒下的,现在想想还觉得丢脸呢。

说到“第一个”,我们的“第一发现人”有没有缓过神来了?再不开始写,这报告书可就写不下去了。

 

(压切长谷部)

……我无话可说。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那个人的真面目,还,还称呼她为主人……

我没有脸见您了!!

 

(巴形薙刀)

压切长谷部的意思是他再也不会抢着来迎接你了。希望他能记住自己说的话。

 

(压切长谷部)

我没有这么说,还没有轮到的人不要擅自插队。

主人,我绝对没有说今后不再来迎接您了!

只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私心,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对您说“欢迎回来”的人,才会……

 

(6)

她几点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哪天”回来,压切长谷部随时待命。

待命归待命,他也不是就站在那儿傻等,以前就出现过她看见长谷部一脸倦色地站在门边等她——实际上他是刚做完马当番,被过于精神的马匹搞得心力交瘁才靠在门边歇歇——而误以为长谷部已经苦守寒窑八百年的情形。

她当时就忧心忡忡地表示长谷部你不能这样,这样会让她在各种意义上显得很屑。

尽管长谷部不太理解什么叫“屑”,但主命如此,他欣然拜领,从此靠近大门时手上至少拿个笤帚,只要脚下有地,就有活儿可干。

她说她今天回来,所以长谷部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在前院扫地了,从早上扫到中午,吃完午饭后继续扫,看得笑面青江哭笑不得。

 

“你不考虑扫扫别的地方?我看这块地皮都要被你扫掉了。”

“就当新年翻修了。”

 

长谷部回得如此正经,青江也没话讲,虽然如果真想逗他,青江还能故意用自己身为今日近侍的身份来压人一头,不过长谷部的话,肯定愿意用一个月……不,说不定愿意用半年的内番来跟他换呢。

一旦跟主人扯上关系,长谷部就会变得单纯许多,反倒让人不好意思开他玩笑。青江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至于不解风情,况且他没什么争第一的心思,他要是想见她,那得变着法子诱她自己上钩才好玩……尽管他偶尔会觉得她更有“钓鱼”的天赋。

 

长谷部就没青江那种花花肠子,而善于等待的人往往也容易等来惊喜,比如说好晚饭前才会回来的她突然就提前回来了。

他很激动,握着笤帚迎上前去:“主人!欢迎回来!您怎么……”

可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径直越过他,脚步一点没停,仿佛根本没看见他。

长谷部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转过去再喊她:“主人……?”

这次她有了反应,停下来转过身,给了他一瞥。

那真的就是“一瞥”,像是来看看究竟哪里飞来了一只蚊子,在那儿烦人地嗡个不停。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一瞥过后她弯了弯唇角,嗤笑一声,“不觉得浪费时间吗?啊,我忘了。”

她伸出左手,指了指长谷部。

“付丧神不必在乎时间,对吧?”

 

长谷部握紧手中的扫把,只恨自己现在一身居家装扮,没有带刀出来。刚刚因为她不同寻常的反应而稍微僵在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面无表情——以及刚好藏住的杀意。

 

“你是谁。”

她歪歪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还能是谁?是你的主人啊,你刚刚不就那么叫我的吗?”

“……”很好,恨自己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你是不是翻了个白眼?我看见了。”

长谷部咬紧牙关,费了很大力气让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你到底是谁。主人在哪儿?”

这次她还没说话,并没离开太远的青江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啊,真的回来了……”

“等……!”

长谷部阻止不及,青江已经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但他脸色立刻大变,身子一晃,捂着右眼跪倒在地。

从长谷部的视角来看,明明没看见她做什么,但青江突然就倒了下来……不管理由为何,现在情况不对劲的青江对就在不远处的敌人来说简直破绽大开,长谷部不能任由对方占据上风,只能一边警戒着对方,一边尽快朝青江的方向赶去。

奇怪的是,那个人并没有趁势发起攻击,甚至退后两步,和青江保持了一定距离。长谷部虽然不理解她的举动,但也因此顺利赶到青江身边,他身上没有别的武器,只能暂时用扫把作为格挡,蹲下来扶住青江,小声道:

“她对你做了什么?”

青江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明显在忍耐着什么:“她什么都没做。但她在害怕。”

他后面说的“她”不是指面前那个与本丸之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是宿在青江右眼之中的存在。那本只是青江逸话中的幽灵,后因为他在极化修行中取得了新力量而得以作为他的一部分跟来了本丸。

实质上是青江一直在用自身的灵力(并借出了一只眼睛)维系那幽灵的存在,本丸之主在知道这件事后为热情欢迎这位不是付丧神的特别新成员,不仅极其自来熟地管人家叫“小姐姐”,还试图给人起个新名字——名字的事目前还在保留中。

那女幽灵一直存在于青江的右眼之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沉睡状态,只有最开始还不熟悉环境时挑夜深人静的时间在本丸里溜达了几圈,再不然就是她硬要叫“小姐姐”出来聊天才会现身……如今虽然没有现出身形,但竟然影响到青江的状态,而且青江说她在害怕……

 

会让鬼、幽灵一类的事物感到害怕的存在,要么是怨念更加深重的强大恶灵,要么,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青江又缓了好一阵才能勉强起身,在此期间那个人也一直没做什么,只是时不时四处张望,似乎很好奇自己所处的环境。见青江站起来了,她才又露出之前那种妖异到让人悚然的笑容——那样的笑容竟会在她的脸上出现,天地异变也不过如此了。

“不好意思,吓到……了吧。”她又一次伸出左手朝前点了点,“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本丸那么大,我心很宽的,区区一只连寄生都算不上的恶灵,当着看不见就行了。”

“没有人允许你用她的声音说这种话,你只需要回答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不然你马上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既不是长谷部也不是青江,而是正朝这边走来的歌仙兼定,长谷部注意到其他人也陆续赶了过来,显然他们也像刚才的青江那样听到了她的声音,或者感觉到了她的灵力波动……这个人的体内明显有她的灵力流,不然也不可能毫无阻碍地进入本丸,最坏的情况,就是眼前这具身体就是她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敌人将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战场都要棘手。

与尽量忍耐杀意的长谷部不同,歌仙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就连她也一时失言,不由地看向歌仙的方向,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说:

“这个问题我答过了,我是这个本丸的主人。”

“你骗人!”

没等其他人反应,鸣狐肩上的小狐狸立刻尖声反驳,与它同样已经处在临战态势的是本丸的其他生物们,就连一向看着像只仿生狐狸的白山吉光的小白狐也明显对眼前的人有着敌意,相比之下倒是白山本人比较淡定。

她露出一副“跟你们说不通”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地把目光转向死死盯着她的小狐狸:“你说我骗人?你看见的难道不是你主人的样貌吗?”

“眼见不一定为实!”

“吵死了,你又算什么东……”

她话还没说完,后颈处便遭到重重一击。尽管小狐狸只说了两句话,但每一句都是最大音量,由不得人不分心,再加上正前方的歌仙一直带着随时要暴起砍人的气场,让她不得不加以防备,才给了五月雨江可以从身后偷袭的机会。

隐秘行动是他的专长,五月雨江已经做好回头被大家说教一通的觉悟,所以算是下了重手,这一击下去怎么说她也得昏上一整天——

 

本该如此。

 

但她只是踉跄了两步,连声疼都没喊,还迅速转过头去:“喂!不要突然用那么大力气打我!碎了怎么办!”

碎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心下都莫名起来,五月雨江发现没有得手后立即后退几步,紧紧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败了。

丰前江知道五月雨江并不是那种失败了一次后就会败下阵来的人,但看他显然没有再进行下一次攻击的意思:“怎么了?”

五月雨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敲到了什么……那个手感不是人类的身体。”

他本来只是轻声回答丰前江的问题,但这句话被就站在他们身后的髭切和膝丸听得分清,膝丸一听,立刻想要将这个情报共享出去,但髭切比他反应更快。

“哦?既然不是她的身体,那就无所谓了。”

膝丸只觉得眼前一闪,他家兄长大人已经冲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拔刀向那人砍去,尽管髭切那句话算是提高了音量,但仍有不少人没有听见,就连那些站得近的、已经明确知晓那身体并非审神者身体的刀剑男士们,也难以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即使理智上清楚,但他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手无寸铁的自家主人身陷险境的模样,本丸的空气瞬间因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而蜂鸣作响。

 

但是。

眼前之人并非自己该守护的人。

不要向前、不要向前。

不要迷失掉真正重要的东西。

 

仍扶着青江避在稍后位置的长谷部感觉自己快把手中的竹竿生生捏断,从胸口处不断上涌的热流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遮蔽他的视线,直到仍然一手捂住右眼的青江伸过另一只手来紧紧拽住他的前襟,拉扯之下长谷部差一点就要向前倒去,然后听到青江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她的名字。

 

那是她不假思索便交付于他们的信赖的证明,是串起过去与未来的真实,也是他们身为本丸一员,永远可以信任的宝物。

那是他们此时此刻、最后的护身符。

 

没有任何人阻止髭切的动作,即使大家都已拔刀,但无人上前阻拦。

 

她跌倒在地,惊险地避过了髭切的第一道斩击,她都不用看地上的痕迹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这个疯子是真的打算杀她,而其他疯子也就只在旁边看着!哪怕她有这张脸!

早知道主人不在的本丸那么离谱,她就不来了!

 

“我不是她!这也不是她的身体!但我体内有她一半的魂魄!!”

她大叫起来,打破了本丸停滞的空气,髭切的刀就停在她的眼前。

她勉强直视着面前这个仿佛恶鬼一般的存在,勉力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你这一刀下来,我顶多粉碎当场,她的魂魄也逃不了,一个普通人失去一半的魂魄,那就是废人了!”

她刚说完,就看到髭切笑了,这个人的眼神是如此冰冷,笑容却极度温柔,连声音都染着温度,却又有些虚无缥缈,像是心神已不在此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在乎一件事。”

髭切说着,又一次举起了刀。

“别让我再看到你用她的样子伤害她的东西。”

 

啊,完蛋了,这人油盐不进啊。

要是她有更多力量就好了。

她在心里哀叹着,向着刀光闭上了眼睛,可无论她怎么等,都没等来任何动静,总不能是对方动作太快让她毫无知觉,这会儿已经直接成佛了吧?

她试探着动动眼皮,睁开眼睛,发现那刀这次离她并不算近,刚刚还笑得让她暗冒冷汗的男人此刻并无笑意,且明显屏住了呼吸,她注意到他握住刀柄的那只手上暴出了青筋,还在微微颤抖。

她又慢慢回过头去,看到所有人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在她后方举起枪的那个人——那应该是本丸唯一拥有“现代”武器的刀剑男士,陆奥守吉行——他的枪口正对准着这个方向,尽管他没有开枪,但那个角度,还有这个叫髭切的男人的刀尖的角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是她杞人忧天了。

“噗……”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几乎要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哈!天呐,我以为这个本丸里都是疯子,没想到只是一群笨蛋!哈哈哈哈!”

她很快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是你们唯一能赢的机会,居然就这样放弃……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但你们不敢赌!哈哈哈!你们不敢赌我说的是假话!”

她心情极佳地当着他们的面转了几圈,最后停下,将左手轻轻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不过你们赌对了。放心,我没想对这个本丸做什么,等我玩够了,自然会把你们的宝贝主人还回来……尽量完整。”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抽噎,不用看也知道是短刀中的哪一位被她的话中有话给吓哭了,她本来还想笑,但最后却是慢慢收了笑容,放缓了语气。

“她应该最会缓和眼下的空气吧,让我想想她会说什么……比如说……我饿了,快去做饭吧,做好了叫我。”

 

不知道这个人的态度为何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还故意说了她会说的话,模仿的是她的神态,用的是她的语气。

但因为没有带上她的笑脸,没有带上那张,在本丸提到吃饭时,就会眉眼弯弯,惹人心动的笑脸,而变成了一个生硬又冰冷的证据,提醒他们去注视本丸中的空洞。

 

那里本来是属于她的地方。

现在她不见了。

 

(7)

……

 

(陆奥守吉行)

大家怎么想俺是不知道,但俺真的是要吓死了!也亏髭切演得好!他当时作势要杀那镜中人,那个刀但凡再往下一点点,俺可能真的就要射击了!

 

(姬鹤一文字)

咦,那是在演吗?我还以为都是真的呢。镜中人也被吓得不轻呢,虽然最后是那样……不过在那之后她好像就收敛了很多,也没再像之前那样故意说那些话了。

 

(髭切)

我可没说是演的哦。要不是她身后那些人在那儿不停摇头害我分神,第一刀我就能杀掉她了。

 

(歌仙兼定)

行了,已经写过的人就别再加笔了。

我们并不打算详细告诉你我们是怎样与那镜中人对峙的,但确实需要在报告书中向你说明我们某些行动的目的。

当时,在我们还不确定她是“镜中人”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只能尽可能地从她口中套出情报。

 

(五月雨江)

而我趁此机会偷袭,发现那并不是你的身体。最开始我没有理解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只觉得那具躯体非常坚硬。

现在想想,我完全是一掌拍在玻璃上了。

 

(鸣狐)

掌握的情报越多,我们的束缚就会变得越少,即使之后髭切没有那样做,我们也会想办法对她发起攻击。

 

(村云江)

那个景象……也太让人胃疼了……不过我们也因此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镜中人说体内有你一半的魂魄。

她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为了威胁我们,借此限制我们的行动,所以我们也将计就计,让她自以为已经占据了上风。

 

(祢祢切丸)

之后,镜中人还命令我们不得离开本丸,如果我们试图向时之政府通风报信,她会立刻自裁,当然,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会伤害你的魂魄。

主人,读到这里,你是否已从镜中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重要提示呢?

 

(白山吉光)

首先,敌人所谓的“体内有一半的魂魄”有98%的概率为假。

被强行夺走魂魄的审神者,即使生命得到保障,也必定会暂时陷入昏迷状态,意识的突然中断将会引起强烈的灵力波动,但在她实际闯入本丸前,没有刀剑男士察觉到异常,在那之后我们也未感受到任何灵力变化,这至少说明主人一直处于清醒状态,可判断为暂无生命危险。

 

(萤丸)

怎么还有2%的概率是真?

 

(白山吉光)

无法完全排除其他可能。

 

(萤丸)

嗯……不过,还可以看出那个镜中人其实并没有完全掌握本丸的情报,比如她不知道我们在本丸内就可以直接联系政府。

 

(龟甲贞宗)

她看似在用您的性命威胁我们,实际上还是以自我牺牲为前提,我虽然能理解其中美学,却很难参透她的真心。

尽管她多次口出恶语试图激怒我们(也成功了),但一旦发现可能真的会造成伤害,她又会主动退让,也许,她说自己玩够了便会离开,才是唯一的真话?

 

(巴形薙刀)

无论我们获得了多少情报,真相仍在迷雾之中,镜中人看似没有造成实际损害,但我们也不能一直放任她。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她身上有诸多谜团,她究竟有何目的,又是如何变成你的模样,以及……你到底在哪里呢?

 

(8)

从车站到本丸的路我年年走,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但我再怎么想三步并作两步走,我这一堆行李都不答应,结果就变成了我走三步喘两声,数度怀疑自己会累死在半路上。

但我最后还是成功回到了本丸,就是此刻已经日影西沉,本丸的大门前都点上了两盏灯。

……呃,哪里来的灯?

我心下狐疑,又随即释然。这种一看就没啥用的琐碎工程通常都是政府的手笔,指不定他们年末清点时突然发现了大量灯泡,就派人来挨家挨户的安装了,就这也能算审神者福利之一呢。

我在本丸外头舒展了一下身体,拍了拍脸,精神十足地推开门,大喊:“我回来了!”

 

没人搭理我,又没人搭理我。

 

我不想解释为什么我要说“又”,但这不应该啊?虽然我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回来,但这点差距也要算吗?长谷部应该不会在意才对啊?

可惜“应该”只是“应该”,不是绝对,现状就是我形单影只,无人捧场,我只能讪讪转身,开始搬行李。

刚搬进来一个箱子,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回头就已经露出笑容,想总算是有人来了!

结果这次是我没有机会回头,我身上好像突然压了个千斤顶,有只大手牢牢钳住我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炸开:

“呦!你回来了!”

 

嗯,真是中气十足的招呼声。

但为什么是静形?

 

我并不是在怀疑静形对我的好意,但我俩的距离不太对劲啊!那个我稍微靠近一点就恨不能后退三大步的静形竟然这么主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心中全无受宠若惊的感觉,还觉得后背很痛:“嗯……我,我回来了,那个……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嗯?我怎么会喝醉,我又不是太郎。”

“诶?”这话回得好奇怪,为什么是太郎?

我莫名其妙,却又无暇思考,从刚才开始他大半个身子都往我身上压过来,我感觉腰要被压断了:“那个,你能不能先……让一让……”

“哦!抱歉抱歉。”

 静形朗声一笑,立刻放开我,我这才能重新站直,顺利喘气,等我再一抬头,我就看见次郎手捧一杯热水站在前头,我感动极了,伸手去接:

“谢谢谢谢,我正需……”

次郎轻飘飘地避开我的手,把杯子举高:“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的水。”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强调这个干嘛,只能干笑两声:“我待会儿再给你倒一杯去……”

“这怎么能一样,我好不容易烧开的,我一天可必须得喝够三壶热水,不然晚上都睡不着觉。”

“……”

我脸上挂着笑,背着手悄悄掐了下指尖,能感觉到疼。

眼前的次郎还在大谈多喝热水的好处,静形则时不时附和他两句,场面一派和谐,好一幅本丸日常。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沉住气,去查探眼前二人体内的灵力流向。

我与他们之间的连接确实变得薄弱许多,但我仍然能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我不可能搞错这道灵力的源头——我绝不可能搞错我自己的力量。

但是,此刻的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像是本来的他们会说的话,总是与我保持距离的静形突然变得过于亲昵,嗜酒如命的次郎则是变成了热水的拥趸,而且这个次郎的身上没有酒味,一点也没有。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个本丸,眼前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熟悉,却又让我产生了难以忽视的违和感,这里真的是我的本丸吗?

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怀疑之情就慢慢化作了一条毒蛇,沿着我的脚踝蜿蜒而上,它的目标无疑是我的心脏——我必须要做出决断。

好在我就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次郎和静形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身后的门又因为我刚刚在搬行李而一直开着,天时地利人和,我猛地转过身,向门外奔去。

可我还没奔出几步,就被人拽着后领猛地拖了回来,那个在我的记忆中就好像世界第一王子殿下一般笑得温柔,却又时常让我觉得轮廓模糊,仿佛很快就会溶于某个午后浅梦的人,此刻的眉眼看上去是如此的分明,却又十分冷漠。

 

继热情过剩的静形、莫名养生的次郎后,现在又来了一个会拽我后领的一期。

我完全不信粟田口家的短刀们现在能如常地喊他一声“一期哥”!

这个一期还顶着满脸不耐的神色,用一期声线对我说:“有什么急事刚回来就要走?”

而我只想说大哥你们不觉得现在的自己音画根本不同步吗?!

 

我还要决断什么啊我!这鬼地方要能是我的本丸我就素食一百天给大家看!

 

但我现在无处可逃了,因为这个假一期拽着我的领子不放手,假静形则是把我放在外头的行李通通搬了进来,假次郎在喝他手上的热水,我绝望。

……我现在根本不是在砧板上,而是在锅里,再等等就能入味了。

话是这么说,我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的审神者,又不是被人打晕了扔到溯行军堆里,眼下这状况我至少有十种办法精准逃命,但现在我不打算跑了——刚才也不过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放任我跑——我能确定这里不是我的本丸,但眼前的景象又让我感到熟悉,这里到处都是我的灵力痕迹,不可能跟我的本丸毫无关联。

是先假意服软然后积极跟他们聊天好套取情报,还是趁人不多直接武力镇压这些假付丧神……

 

咦。

 

我隐约觉得自己有了什么头绪。

我不会认错“我的”本丸,不会认错“我的”家人,但也不会认错“付丧神”,这些人也许并不是假“付丧神”……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我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你抓着她干什么!她才刚回来!”

“就是因为她刚回来就要走我才想问问她有什么事。”

“那也不能这样,你看她都被吓到了!”

听到这话,假一期一下放开我的领子,我这才是真被吓了一跳,完全没防备,差点就要向后栽倒,但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人家还一脸担忧地凑过来看了看我的脸: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受伤,我受惊,我没法形容我眼前的俱利(假)脸上的表情,客观来说那张脸现在显得柔软温情,但主观来说谁借我胆子我都不敢肖想这种剧情啊!

他见我半天没反应,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一激灵,脑子也懵了,本来就没想好的策略更是被我忘到脑后,我直接就质问他:

“这里是哪儿?!”

假俱利愣了一下,对我露出一个略显落寞的笑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好嘛,你要用这张脸跟我这么说话我能怎么办啊!

而且他要是骗我就算了,他这几乎就是在说事实!连带着旁边的假静形假一期都在瞄我的表情,连假次郎都不喝热水了!

想想也是,假静形从头到尾都对我挺好,假一期虽然粗暴了点,但与其说是伤害我吧……不如说他是下手没轻重,假次郎就不提了。

虽然他们不是我熟知的那些人,可他们也把我当作同伴对待,就是和我的认知差太多了,我头晕。

我感觉自己不小心闯进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这里就像镜子一样将我的日常复制过来,却也像镜中风景一样在各种微妙的地方变成了相反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终于想通先前我在这个本丸感受到的违和感,本丸大门因为是对称的形状,所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我都看出来了。

这里是本丸的镜面,是镜子本丸。

……大概吧。

 

我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假俱利他们,假俱利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得我浑身不对劲,却又毫无办法。

毕竟……他们不是他们,但看着就是他们嘛!

我能像相信大家一样,也去相信镜子里的大家吗?

我不知道。

但我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就得去做因为留下来才能做的事,就让我来好好研究一下这镜子的谜团,找到打破现状的办法吧!

假俱利大概是察觉到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时机正好地向我伸出手,但我不确定自己有回握的勇气,只能先正正脸色,转向假一期:

“我没什么事,我不走了。”

估计根本没想到我会主动搭话的假一期明显一吓:“哦,哦……”

我又指指假次郎手中的水杯:“热水确实挺好,你继续喝。”

“诶?嗯……”

我向自己的行李们走去,顺便向假静形道谢:“谢谢你帮我把行李搬进来。”

“呃……不用客气……”

现在换他们三个不自在起来,我拉起行李箱,最后看向假俱利,我还是不太能适应他以俱利的形象摆出这么一副柔情似水的姿态,多看他一眼我都要颤抖。

所以我故意忽略了他的手,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只是点点头,说:

“那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有饭吃了叫我。”

 

也不知道这镜子本丸里有没有饭给我吃,这里的假光忠也会做好吃的料理吗?

……我真的能吃这里的东西吗?

 

(9)

……

 

(肥前忠广)

饭很重要。

 

(南海太郎朝尊)

这总结虽然切中要害,不过放在这儿有些没头没尾了,你大概正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饭确实很重要。这次我们能挺过来,真多亏了寻常的一日三餐,那是日常的象征,也能让我们借机调整状态。

 

(日本号)

连那镜中人都说要吃饭了,可见对方也不是什么怪物,都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存在嘛。

 

(五月雨江)

……血肉之躯这个部分可能不太对。

 

(日本号)

是吗?不管怎么说,单论武力值,那个镜中人根本赢不过我们,髭切一个人就能把她逼到那个地步,可见她没什么威胁。不过,鉴于她之前的表现,我们也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在本丸晃悠。

 

(爱染国俊)

这就轮到我出场了!

那个镜中人让我们做好饭去叫她,自己就走了,我马上就跟上去了!我真搞不懂她到底从哪儿得到本丸的情报,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完全没有迷路,直接就去了你的房间……我就这么让她进去了,对不起哦。

 

(明石国行)

确实很难拦着她,也没法跟进去,看她没有要破坏什么东西的意思,就随她去了。

 

(数珠丸恒次)

我们让镜中人以为自己正占据上风,但也许,我们也是“自以为”占据上风。当时大家的状态并不乐观,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好好讨论对策。

 

(笑面青江)

因为我很不在状态嘛,明明是近侍却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好好引导大家。

 

(静形薙刀)

幸好大家在你的影响下都非常重视“吃饭”这件事,本来我们为了迎接你回来准备了丰盛的菜品,但现在主角不在,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大家在到底给她吃什么这件事上还有了分歧。

 

(御手杵)

要是你在,我们可能就把那镜中人当成客人对待了,但当时你算是失踪了,她还那副态度,没真的把她绑起来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东西给她吃。

 

(烛台切光忠)

这个时候就得好好想想你平时发表的那些和“饭”有关的理论,我想,要是我们真的因为镜中人可能是敌人而故意只给她些粗茶淡饭,最后被你知道了多半还要挨上你一顿说呢。

况且,我们也需要好好吃一顿饭来养精蓄锐,毕竟当时,我们可一点都看不到事件解决的曙光啊。

 

(10)

接风洗尘的宴会虽然不得不暂时延后,饭还是得好好吃,所以本丸今日的晚餐仍是丰盛十足,不过有一处小小变化。

次郎太刀倒不是因为原先该放酒的地方通通被换成了大壶热水才在那里唉声叹气,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得随时保持清醒,但一看到面前的菜都是她爱吃的,他就悲从中来。

“其实还是想喝酒吧?”日本号表示可别矫情了,大家都是爱酒人,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况且每回一开宴会,她也会陪着喝两杯,跟她一起喝酒就比较容易尽兴,结果现在人不在酒不在宴会也不开了,哪里都空落落的。

次郎心知肚明,但刻意避开不提,只是顺着日本号的话说:

“……是啊。你看这个这个和那个,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下酒菜?”

“爱喝酒的人看什么菜都能下酒啦。”

听到他们对话的浦岛这么吐槽了一句,数了数桌上的碗碟:“嗯,都齐了,谁去叫主……啊。”

他的表情明显一黯,但很快又振作精神:“谁去叫她来吃饭?”

——彼时他们还未将她称作镜中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更不确定她那副伪装之下到底是不是女性,只能暂按表面的性别来判定。

往常去叫她吃饭,短刀们都要争着去,现在大家却都不太情愿,只有乱藤四郎笑眯眯地举起手,毛遂自荐:“我去啊,保证把那个人完整带来。”

有人主动当然很好,但乱举起来的那只手上就握着他的本体,怎么想那句“完整带来”都是意有所指,一期是绝不敢松口让乱去的,到最后这个重任落在了药研头上,大家都相信药研是靠谱人,肯定能沉住气。

 

药研自己倒不那么认为,特别是当他敲开房门后见她还换了一身衣服,更是暗自咬紧了牙关。

她没觉得自己擅自穿人衣服有什么不妥,家都闯了,那做什么都是妥的,更何况她刚才都被这家的疯子撵到地上去了,整个人灰头土脸,不换件衣服她不爽。

但她没想到自己换了衣服还是会不爽,药研敲开门后她就问:“这个人的品味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她橱里好多奇奇怪怪的衣服啊!”

药研心想也不是“好多”吧,偶尔还是能找到几件穿得好看的……他不是很想在这种事上和眼前的人达成共识,所以不得不咬紧牙关,过了一会儿才说: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哦,毒也下好了吗?”

这种话听在药研耳朵里根本不痛不痒,他还能顺着说下去:“是的,下得很足。”

“……”这群人的“个性”她好像快承受不来了,现在确实是她占着上风吧??

药研还在等她的下一句,没想到对方直接熄火,他憋在肚子里的各种话就没处说了,看来之前髭切那一吓真的很管用。

 

到了饭厅,她第一次见到本丸刀剑男士齐聚一堂——先前在前院与她对峙的大概只有其中的三分之一,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本丸之主,看着她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敌意……还有探究和迷惑。

毕竟是对着这张脸,他们自己也搞不清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吧。

她对他们的心理变化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惊讶于之前药研那句“下得很足”也许不是纯粹的讥讽,长桌上的菜肴真的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要不是她很肯定这群刀剑男士心里都想把她一刀两断,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他们精心准备的欢迎宴了。

她暗中屏住了呼吸,假装自己毫不动摇,转身就坐到了主位上,她坐下去的瞬间就感受到不少寒凉的视线唰地一下射过来,她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坐稳了。

离她最近的烛台切光忠神色如常,还盛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

她刚端起碗筷,见大家都在看她,就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可不敢先吃,你们先请吧。”

“那我们就先开动了。”

烛台切也不客气,带头说完便开始用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动了筷子,往常热热闹闹的饭厅在今日变得异常安静,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很少。

但他们并没有带着一副食不知味的表情在吃东西……她悄悄观察着这些刀剑男士的动静,发现他们的动作虽然小心翼翼,但该吃的东西一样没落,就这点时间她就看到不远处的肥前忠广去添第二碗饭了,还有那边粟田口的几位,各个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当当的,都让她怀疑是不是这些人面前的菜特别好吃,他们才能吃得这么香。

事实上,她眼前的这些看着也挺香的,根据她的记忆,应该都很好吃……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郑重其事地伸出手,这次夹起了一块被炸得金黄酥脆、油脂满溢的鸡块。

 

烛台切光忠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脸上的表情。

她伸手夹菜的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点光,似乎有名为“期待”的火苗在其中轻轻摇曳,那是他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比较正面的表情——这让她看起来更像她了。

但那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在她把炸鸡块放进嘴中后,她仅仅只是咀嚼了一口,脸色就变得灰败起来,烛台切实在忍不住,低声问:“……您怎么了?”

她一下回过神来,迅速将口中的菜咽下去,又恢复成浑身带刺的姿态,指着面前的菜说:“这些都是谁做的?”

“大家一起做的。您是想知道哪道菜是由谁做的么?”

“……不用了,你就告诉我这道菜是谁做的。”她指指那盘炸鸡块。

“是我。”

她笑起来,每次她露出那种笑容,接下来就会故意说难听的话:“是嘛,原来是你,怪不得那么……”

烛台切还在等着她说难以下咽之类的词,没想到她没继续说下去——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是他现在离她比较近,烛台切觉得自己感知到了她体内一瞬的灵力波动,那并不是外力介入造成的,就是她体内的灵力在刚才突然变得不太稳定,好像她身体里那本就不属于她的力量不再受她的操控,让她做出了违反自己意志的事。

 

不,可能是……让她没能做成什么事。

 

她似乎很快厘清了头绪,小声嘀咕着“这个人怎么回事”,愤愤地将筷子一丢,猛地站起来离开了饭厅。

大家都被她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但也没人提出要追出去,烛台切盯着那盘炸鸡看了看,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应该没有往里面放什么吧?我可要生气的。”

“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本来是想放的,但想想我们也要吃呢,放了不划算啊……”

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应该都是真话,烛台切想想不放心,夹了一块炸鸡放进嘴中。

外头的脆皮恰到好处,鸡肉的嫩度也没有问题,调味虽然是习惯按她的口味来了,但她在炸鸡上的喜好本来就是偏大众系的,这完全就是一盘她吃上一口会比划大拇指拼命打满分的完美菜品,要让烛台切自己来说,也值得一声“好吃”。

可为什么她吃过之后,反而会露出那种表情呢?

 

……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逐渐消失,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她也早就千疮百孔。

所以吃不吃饭睡不睡觉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她只是姑且按照有形之人——准确地说是这具身体的原型来行动,并尽可能地做出这个人绝不会做的举动。

——因为规则如此、她也想如此。

……但问题是“这个人”偶尔也会干一般人不干的事,比如半夜三更了无睡意,她突然就很想去厨房。

到底是不幸被她挑中的这个人真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还是不幸的她自己内心其实也有事不过三还想再试的想法,她也说不准,但她已经从床上起身了。

她尽可能放轻动作,慢慢打开门,随后发现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正有人守在她门前,在她打开门的瞬间就举起手中的刀,语气坚决:

“请不要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出来的话后果自负。

她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一个人就拦得住我?”

堀川国广看了看她,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是能拦得住。”

“……”对他说得没错,就她现在这点力量恐怕只有浦岛虎徹的乌龟……不,可能连浦岛虎徹的乌龟都打不过。她还能在这儿“作威作福”,纯粹是仗着他们信了她说体内有本丸之主一半魂魄的话。

换句话说,一旦他们发现即使杀了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用等她顺其自然自生自灭,她就死了,弄不好还会死得很难看。

换成别人,也许就会尽量低调,最好还能完美模仿本丸之主,让他们下不了杀手,但她偏不,她就是要做尽违和之事,跟他们大唱反调。

……就是她确实不可能赢过堀川国广,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先退一步,跟他说:“你也看见了,我今天晚饭就吃了一口,现在很饿,所以我要去吃东西,不是想搞什么阴谋诡计,你可以跟着我去,行吗?”

她发现,这个本丸里虽然有很多危险分子,但好歹都是人类的所有物,说是通人性也好,有感情也好,总还是能把别人的话听进去,且并非是死板地执行命令——特别是现在能命令他们的人并不在——他们有自己的考量和判断,有自己的意志,也有个性。

一旦说到“个性”,可能性就变多了,比如如果今天晚上守在这儿的是先前的髭切或是歌仙兼定,她就真的别想踏出房门一步,但堀川的话……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果然,堀川在沉默过后,认同了她的方案,答应与她一起前往厨房。

他们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走到厨房前,还是她先开的口:

“那边怎么亮了灯?”

堀川的表情也很微妙,等他们走过去看清是谁待在厨房里,堀川的表情就从微妙变成无奈了:“兼桑,这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啊……”

在柜子前不知道在鬼鬼祟祟干什么的和泉守抬起头:“嗯?啊就突然想吃点甜的……不,是想着国广你今天守夜,想给你准备点吃的。”

 

骗谁啊!你开头就说了“突然想吃点甜的”好吗!!

 

她无语至极,和泉守又说:“你们又在做什么?”

“啊,她说饿了,想来厨房吃点东西。”

和泉守嗤笑一声:“怎么,这会儿想起模仿她了?你再怎么装我们也不会认错的。”

“那挺好啊。”她耸耸肩,走到和泉守身后,看柜子里的内容物,“布丁……原来一直偷吃的是你啊。”

“什么叫偷吃?!”和泉守一听就不乐意了,“布丁放在这儿又没写名字,大家都有份啊!”

“那你吃完了别补一份回去啊,你敢吗?”

“……”

在旁边听着的堀川真的很想捂脸,但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兼桑偷吃了之后会补一份回去?主人应该没有发现有人在偷吃她的布丁啊。”

“国广……连你也说这算偷吃……”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丁,仔细看着上面的标签:“这就是她最喜欢吃的布丁吧,应该是吃遍了万屋所有布丁后精心选出来的最佳布丁?让我来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她打开盖子,用附在里头的塑料小勺挖了一口布丁放进嘴里,她安静地等着这一口顺着喉咙彻底滑下去,再笑起来:“真难吃。”

“你……”

堀川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和泉守按住肩膀,两人默默地看着她有些惊讶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将布丁塞进嘴里,她每咽下一口就会评一句难吃,看着却又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从她的眼中流出,只是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破了大洞的沙包,再也不能包裹任何,连她原先的挑衅神采也完全不剩,只剩下一片无望的空洞。

她一直说这布丁难吃,但最后还是全部吃完:“说喜欢的布丁难吃就行,想说那个人的料理难吃就不行,真是个怪人……我还以为我也可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真不该再试一次……”

 

和泉守兼定与堀川国广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看起来受了很大打击,就算这个人有绑架本丸之主的嫌疑,他们也很难冷眼看待与她有关的一切,而且,和泉守觉得自己有了个大发现。

“你……是不是尝不出味道?这个布丁的味道也是,晚上的那道炸鸡块也是。”

她看了和泉守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看来你们都知道我晚上吃了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只顾着自己吃呢。”

她说完便敛去一切表情,看向堀川。

“我回去了,你要跟着就跟吧,今晚我不会再从房间里出来了。”

只是她刚转过身去,又很快再转回来,再次看向和泉守,说:

“吃掉一个再补一个是骗不过她的,下次你补三个,她就原谅你了。”

 

(11)

……

 

(同田贯正国)

我最开始完全没搞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长得跟你一样,又知道本丸那么多的事的。虽然她知道的并不全,但至少知道本丸所有人长什么样又叫什么吧?还知道很多明显只有我们知道的事……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观察这个本丸,而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药研藤四郎)

后来我们知道那不是“观察”……当然了,我也是认为她是直接吸收了你的记忆和部分灵力,容貌和身形当然也一并吸收了……另外,其实她刚来本丸的时候穿的衣服我毫无印象,那应该不是你原先就有的衣服,大概是回现世的时候买的。

 

(长曾祢虎徹)

也就是说,镜中人要么就是在现世与你接触,替换了你的身份回到这里,要不就是等你回来后与你接触,然后来到本丸。

 

(ソハヤノツルキ)

前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政府会随时监控审神者的情况,假冒审神者回来的风险太大。

 

(大千鸟十文字枪)

那么就是钻了某种漏洞一直留在这里,最终与你接触……这只是大概的猜想,依然不能解释镜中人的行动原理。

 

(治金丸)

我很清楚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存在,就算想要代替对方,也不可能天衣无缝。排除掉她故意想要让我们分清区别的举动,她的存在本身几乎与你一模一样,所以之后我们才会联想到“镜子”,并最终明了她的真实身份。

 

(乱藤四郎)

你答应过我们会在那一天回来,说明你就是在那一天回到了这里,然后,那个镜中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接近你,像镜子一样复制了你的一切来到本丸,接着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我们也是花了好大劲才把情报整理到这个份上呢!

 

(桑名江)

第二天,堀川他们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告诉我们之后,我们的推论就趋于完整了。

 

(堀川国广)

她能看、能听、能说话,但是没有味觉,考虑到之前五月雨江偷袭失败的事实,她恐怕也感受不到疼痛(虽然还是能感受到恐惧)。如果她的身份确实如我们所料,就说明她本身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甚至可能是靠着从你那里复制的灵力在继续行动,如果放着不管,她大概也撑不过一周。

 

(和泉守兼定)

不仅如此,我很在意镜中人在晚餐时的表现,和她之后吃布丁时的表现。

我想,这个镜中人恐怕不是复制或夺取了你的灵力,而是像我们一样,得到了你供给的灵力,她在晚餐的时候突然举止可疑,也是因为受到了你的影响。

当时,你可能也遇到了一些事,在情感上产生了剧烈的波动,从而影响到了镜中人的行动,这是不是也能说明……你离我们并不远呢?

 

(堀川国广)

应该还有别的话要写吧。

 

(和泉守兼定)

有吗?我觉得没有了。

……

好啦我知道了!我是偷吃过几个布丁啦!但每次吃完我都补回去了!按理说你不该看出来啊!你为什么看出来了啊?!你别告诉我你还天天去数!

 

(乱藤四郎)

咦,主人是天天去数的吧。

 

(堀川国广)

嗯,天天去数呢,我看见过好几回了。

 

(和泉守兼定)

你还真的天天去数啊!!!

 

(12)

现在的本丸在我眼里熟悉又陌生,上到房间分布,下到院中草木,该在的都在,但没一样在原来的位置上——要不然我怎么把这里称作“镜子本丸”。

我回房间时就迷了路,后来才反应过来不该往左该往右,好不容易找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门,我进去一看,发现那还真是我的房间,就是里头也到处都怪怪的,想伸手拿个什么都会扑空。

不过,也并不是“该在的都在”。

比如本丸中各处安置的一些可以与政府取得联络的通信器都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方向,但后来反方向也找了一圈,没找到,看来是真没有。

还有,别看这个镜子本丸好像我本丸的完美复制体,实际大小其实只有本丸的十分之一,我从房间出来盯着一个方向往前走,根本走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好像跨过了现实与幻想的分界线。

我停下来,对着眼前那片和马赛克没什么区别的地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往里伸了伸手,结果半条胳膊的知觉直接消失,吓得我猛地后退,指尖啊手腕上的感觉才都回来了。

同样的分界区域在其他方向也有,说不定那就是真实世界与镜中世界的夹缝,但我是不敢再试了……至少暂时不敢。

我结束了短暂的镜子本丸大冒险,决定先回归比较安全的区域,也就是我自己的房间。

假俱利过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他敲门我都没听到,再抬头就看他笑眯眯地靠在门边——也不知道在那边看了我多久——说可以来吃饭了。

我一愣,没想到还真有饭给我吃。

我本来是想这镜子本丸都没复制全,更不可能把大家都如数复制过来,我先前转悠的时候一个刀剑男士都没碰到,估计也不会再遇到别人了……难道假光忠还是有的?

……但我现在才想起来,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

 

吃了黄泉国的食物就再也不能离开,那吃了镜子本丸的食物,会不会被永远锁在镜子里?

 

“怎么了?”

“……没什么。吃饭是吧,嗯,吃饭吃饭。”

我笑起来,假俱利也对我笑了,我一看他笑我就发懵,不知道表情是不是因此变得很搞笑,他笑得更灿烂了。

他先一步离开我的房间,看起来是要在前头给我带路,我趁他转身的时候把某样东西放进口袋,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好消息是……呃,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好消息”,总之,这个本丸里有假光忠。

他在饭厅等着我和假俱利,见我们来了就站起来,跟我说:“今天我第一次做饭,我觉得做得都还行,你尝尝吧。”

这话除了最后劝食的部分,怎么听怎么奇怪,在我印象里光忠不管料理做得多好都会说下次还会更好,完全是一副要在料理之路上日日精进的匠人心态,现在这位看起来就是光荣完成任务了,说是像光忠,不如说像光忠来之前随便做饭只求不吃死人的我和其他人……

坏消息是,我发现这个假光忠所谓“还行”的成果,是一桌颜色各异,居然还形成了块状的糊糊。

我震惊地看向假俱利,假俱利也看我,我没办法,只能问:“其……其他人呢?”

假俱利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以当他们在减肥。”

“……”虽然很感谢他尽力不对我说谎,但下次真的只要说一句不来就行了,我很会看气氛的,绝对不追究。

偌大的饭厅只有我、假俱利和假光忠,假光忠并没有等我对菜色做什么评论,看我坐下后就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剩下我和假俱利,还有桌上那一盘盘糊糊。

假俱利替我盛来一碗饭,看上去也就是一碗白米色的糊糊,我真的不知道眼前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一时都不敢动。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我似乎纠结了太久,假俱利看我半天没动筷子,以为我在怀疑饭菜有诈,就笑着说了一句“我先来尝尝吧”,随后当着我的面用筷子夹了块绿色糊糊放进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满面带笑地咀嚼吞咽,真的难以判断他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到底是好吃还是难吃,但至少是能吃吧……

我深吸一口气,总算下定决心,看向眼前一盘金色糊糊……嗯……金色的东西变成糊状真的好不对头啊!但我没闻到什么异味(不如说其实我什么都没闻到),那这一坨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一坨,用菜的颜色来思考,这种金色是炸物的颜色吧?

不管了,吃了再说!

我眼一闭心一横,抄起筷子夹起一块金色糊糊丢进嘴里,随后我就发现那口感好像一块已经嚼了一整年的口香糖……什么味道都没有。

而且嚼着嚼着那糊糊居然在我的嘴里膨胀起来,最后“嘭”地一声化成空气灌进我的喉咙,我这一口到底都吃了些什么啊,空虚吗?

不知道假俱利究竟是没注意到我表情复杂,还是干脆无视, 反正他自己吃得挺开心,还热情给我布菜,要我一定尝尝红色糊糊粽色糊糊,还跟我说也要多吃绿色糊糊,健康。

我在他的劝说下——主要也是自己不死心——又吃了几种糊糊,发现每一种都没有味道,且最后都会变成空气,我可以咽下去,也可以吐出来,反正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的咀嚼肌在白忙活。

一餐饭吃到最后,我什么也没吃到,先前的我可真是多虑了,这里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只有吃了也白吃的东西。

好在饭菜虽是空气糊糊,热水还是实打实的热水,我最后靠猛喝热水打出饱嗝,假俱利看起来十分心满意足,问我:“好吃吗?”

我想说好吃个大头鬼,但这会儿假光忠又冒出来了,还挺开心地说:“你们都吃完了啊?好吃吗?好吃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他俩一左一右看着我,真的在期待我给一个评价,特别是假光忠,看起来他第一次做的饭就被我一扫而空这个事给了他很大鼓舞,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光忠一门心思要用好吃的东西把我喂饱的样子。

我突然有些想哭,大半理由是我还饿着,小半理由是我心里在想,这个光忠再假,可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实?我不能也不想对他说他做的菜很难吃,哪怕他是假的也不能。

而且要是说了“难吃”,就变成假话了啊,这些菜糊糊它不难吃,空气哪里会难吃。

所以我笑起来,就像真的吃到一顿大餐一样,对面前的假光忠竖起大拇指:“这顿饭我可以打满分!”

然后我看向假俱利,说:“大过年的大家就歇歇吧,明天开始我来做饭好吗,你们一定一定要让我来做!”

 

……

 

我的行李里还有蛋糕饼干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尽管那些是我打算带回去给大家吃的,但现在我得靠它们填饱肚子,相信大家能理解我。

后来我还亲自去了一趟厨房,确定那边还是有正常食材的,看起来也都挺新鲜,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把它们做成糊糊……摆在一角的柜子里按理说应该放了不少布丁,但我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团马赛克,显然这里也是没能成功复制过来的“分界线”。

我是第一次被困在这种异空间里,也不清楚具体该怎么逃离,但只要是“空间”就会有一个类似核心的存在,通常破坏掉核心就能离开。如果这里真的是以镜子为本体的空间,特征是与真实空间的布局一致……但“本质”相反,那么,它的核心就该是真正一致的东西。

我心中的第一个备选就是本丸那完美对称的大门,后来试了试发现没用,因为那扇门与我的本丸并非完全一致,我家门前没有那两盏灯。

除此以外,原先在左边的屋子全都到了右边,右边的屋子则到了左边,自然不能说“一致”,我仔细回忆着本丸里有没有什么刚好在正中间的房间,或是其他完全对称的东西,但怎么都想不出来……

“请不要再往前走了哦。”

我突然被人拉住袖子往后轻轻一扯,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镜子本丸的边界,要不是被人拉了一把,我肯定已经一脚迈进眼前那团模糊的雾气中了。

“谢谢……”

我心有余悸地转过头来,发现是三日月拉住了我,对方冲我蔼然一笑:“不管你在思考什么,也得时时注意脚下。”

“嗯……”

“现在天色也晚了,你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还是……”三日月冲我眨了眨眼,眼底似乎有月影潋滟,“你愿意来陪我喝盏茶呢。”

 

我的心一下狂跳起来。

 

我倒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先前见到的都是些变得奇奇怪怪的假刀剑男士,整得我一直先入为主,都忘了家里人这么多,万一就有漏网之鱼呢!

我跟着三日月(假?)去了他的房间,尽管他房间的位置与我记忆中的也不同,但他拿出来的茶具却正是我们过去一起喝茶时用的那种,我心中的希望火苗越来越大,恨不能现在就跟他交心交肺,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三日月(假)娴熟地给我泡了杯茶,放到我眼前,对我说了一声“请用”,我有些紧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动地快哭了。

这是茶!这确实是茶!尽管我不是太喜欢喝茶,但这杯茶真的是天降甘露,是希望之茶啊!

我放下茶杯就要跟他认亲:“三日……诶。”

“嗯?”三日月(假?)抬起头来,“怎么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镜子,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最后只好说:“你……你怎么不喝啊?”

“啊,你喝就好。”

他说完,又重新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他脸上的浅笑现在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迷之微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镜子。

“你为什么……”我都有点不敢问出口,“要一直看着镜子啊……”

他微微一笑,说:“当然是因为镜中的我实在是太美了,连我自己都移不开视线啊。”

我从没见过三日月如此陶醉于自己容貌的样子,诚然他确实无比美貌,可他很少自己主动提起,就算真的说了,也还是要补足一句是他人所评,他更喜欢自称自己是老头子,动不动就说自己“年纪大了”,记错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却又刻意无视自己的身份,他的眼中仿佛能看尽一切,却很少看向自己,他偶尔会说起自己过去为刀时,就被世人高高捧起,看似空中明月,实则了无生趣,我就说那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看着众人,我来负责看你好了。

那话说完,他眼中星月流转,最后慢慢染上一层薄光,隔了半晌后对我低下头来,笑着说那就好,从今往后,我就顾着抬头看月,他替我看着脚下。

……所以,这个人刚才提醒我注意脚下时,我就该明白过来。

真正的三日月不会让我注意,因为他答应过我,我脚下的那条路,他得负责看着,若我跌倒了,他还得跟我说对不起呢。

我手上那杯茶依然冒着热气,但对我来说已经索然无味,我默默看着那位自恋的假三日月,想他要真哪一天愿意看看自己,我也挺高兴,但光顾着看自己,连茶都不陪我喝了,又该多让人寂寞啊。

 

……

 

我疲倦地回到房间,看见柜子抽屉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我并没有去动它们,简单地洗漱一下后坐到床上,也没有换衣服,只是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然后悄悄把手伸到口袋里去。

那里放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当时假俱利来叫我吃饭时,我正在“自己的房间”找着并不存在的防身道具——关键时刻也许真的还是物理道具靠谱——虽然我并未在这里感受到生命危险,但现在夜晚降临,还是小心为上。

我竟想不到有一天我身在这个处处都像自家本丸的地方,却在思考着该怎样才能让自己不被睡意侵蚀。真是不可思议,当年我与大家相见,也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第一眼彼此也都是陌生人,为什么我就能毫无保留地信赖他们呢?

啊……我大概,在内心深处也还是害怕的,只不过是他们太过温柔,及时给了我回应。

而现在,镜中的他们于我而言也全然陌生,他们待我像对待“主人”,也没有限制我的行动自由,更没有刻意骗我,那按理说,就该轮到我来回应。

可我却失望了,为他们……并不是他们而失望。

 

我握着那把水果刀……其实桌上还有剪刀和拆信刀,不过我还是只拿了水果刀,也没有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只是紧紧地抓着它,一点也没有感到安心。

我在心中祈祷着没有用上它的机会,睁大眼睛,继续望向这一片黑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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