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女审出没】特别篇---报告书与不可思议与我与大家(下)

*上篇请戳这里,汇总目录戳这里

*各位新年快乐!感谢过去一直看故事的大家!今年也请继续支持夜谈系列和其他故事!这一年的夜谈将从静形篇开始!

*本次想表达的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之间的感情大家会在这篇里找到答案!其他各种就全靠大家自己解读啦!我对读者诸君的新年祝福嘛……希望大家珍惜自己过去一切或成功或失败的经验,信任自己,爱护自己,对新的一年抱有期待!顺带期待一下今后的故事www



(13)

……

 

(蜻蛉切)

其实我们一直非常担心你,即使知道你应该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但怎么说我们也是失去了你的行踪,不知道镜中人在这里时你又会在哪里,我想,那一夜除了一直守在你房间前的堀川外,其他人也基本没睡。

 

(宗三左文字)

镜中人一直都是嘴上在说,实际上毫无攻击我们的意思,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防备,但本丸里多了个陌生人,就容易让人毫无睡意,并非我们格外挂心于你,你可不要自责。

 

(山伏国广)

镜中人威胁我们不能离开本丸,我们也无法去找你,不过说实话,我们也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就算和泉守说你可能离我们不远,但这个“不远”的范围也够大了。

 

(水心子正秀)

我们猜想过可能你就在本丸之中,但找遍每个房间也没看见你。

 

(源清麿)

我们还担心在我们寻找的过程中你又移动到别处去了,可真是费了我们好一番力气,还好晚上多吃了一些,才没有找到一半就累趴下呢。

 

(骨喰藤四郎)

地下也没有。

 

(岩融)

哈哈,这么说来树上也没有……这样一来,也只能承认你并不在本丸中了,那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呢。

 

(山姥切国广)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你若还在现世就好了,至少还在自己家中。

 

(小乌丸)

可惜天不遂人愿,你并不在那么安全的地方。后来想想,我们既然想到了地下树上,怎么就没再仔细想想呢。

不过,从方位来说不算“远”,实际算算距离也不近,察觉不到也是正常,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想明白自己在哪儿。

 

(大包平)

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相信你也不至于毫无戒心,当时估计也是一夜没睡吧?这样就好了,虽然是很累人,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绝对不能被人用吃的喝的钓走,更不能想都不想就睡着了!

 

(岩融)

但是也不能饿着自己嘛,好在你每次都在行李里塞很多零食,以前倒没多想,现在想想那可都是应急储备粮呢,我们帮你算过,至少能撑一周有余。

 

(山姥切国广)

少吃点其实还能撑更久,不过……还是按照你往常的食量算了。

 

(大包平)

我们帮不到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但你可是我的主人,没理由因为这点小事就手忙脚乱吧?我们可是决心在你回来前一定把镜中人的问题给解决了,让你察觉不到任何变化呢。

我当然相信你!

 

(14)

我醒了。

 

呃,不是,我怎么还能睡着呢?!而且睡得还挺好!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流口水了!仔细想想我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很好,我大条的神经连我自己也可以打败,心里想着警戒警戒,最后也没警戒啥,还一夜好眠,我现在相信我活到现在没太多大风大浪真的是天恩浩荡,回头我就去模拟神社散财!

睡了一觉我精神也好了脑袋也清醒了,而且睡都睡了,我又不能假装没睡,好在这一晚上无事发生,我跳下床,想了想,把口袋里的水果刀拿出来丢在桌上,去刷牙洗脸了。

洗漱完毕,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决心去践行我昨天的诺言。

今天的早饭我来做!午饭我来做!晚饭也是我来做!我可不要一大早就吃空气糊糊!

我推开门的时候正赶上假俱利过来跟我打招呼:“早啊,睡得好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那么凑巧出现在我房间门口……我还是不太习惯他用俱利的脸来对我作这种问候,但多少已经不会一听他说话就浑身打颤了:“还行吧,今天早上你们想吃什么?哦不对,你得先告诉我有多少人来吃。”

假俱利愣了愣:“你真的要……给我们做饭吗?”

“当然,虽然我也做不出什么花样,但简单的东西还是会做的,放心,肯定能吃。”

“昨天的晚餐你觉得不能吃吗?”

我一噎,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找补:“呃……也能吃,但我做的饭吧,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能吃……好了你就闭上嘴等饭吃吧!”

我故意凶起来,这招在大家面前都挺好用,在镜子本丸似乎也有效果,假俱利真的闭上嘴不再说话,为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昨天晚饭后我去厨房,发现装布丁的柜子里是一片马赛克,今天再仔细看看才知道大多数柜子打开后都是马赛克,我总共就找出二十多枚碗碟。

好在食材都是真的,我想早餐就简单点煮碗面再煎个蛋,就把头发扎起来围裙套起来,开始烧水。

这边锅上水等着开,那边我就准备先敲蛋……话说假俱利没告诉我到底有几个人来吃啊,目前在我面前出场的假刀剑男士总共六位,那我怎么,做七份就行了吗?

我转过头,就站在不远处的假俱利似乎心领神会,向我伸出手,手掌对着我。

……五份就够了?也是,假次郎估计只想喝热水,假三日月应该看自己就能看饱吧。

我点点头,对他比划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去拿鸡蛋。

总共五个人吃,一人吃两个蛋,也就是至少要拿十个……本丸的鸡蛋有大盒装也有小盒装,大的三十枚一盒,小的则是六枚一盒,那就拿两盒小的,回头我吃四个其他人吃两个……

我还在心里数鸡蛋,突然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我转过头去,发现不知何时厨房边多出三个……呃,两个露在外头的小脑袋,外加一个用纸袋套住的小脑袋。

他们当然也是假的刀剑男士,不过这次是假的粟田口家的小天使们!我看见了假前田和假平野,那边套着纸袋的……嗯,那个装扮,还有从纸缝间透出来的粉色,是假秋田吧。

我差不多明白了假刀剑男士们变得“相反”的规律,比如原本最喜欢冒险,向往外间世界的秋田,在镜中世界就变成了甚至都不敢露脸的性格,那假前田和假平野会怎么样呢?该不会好好的孩子们反转一下都变成不良了吧!他们要是一开口就自称“老子”,我应该会哭哦!

他们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好像把他们盯得不好意思了,假前田有些怯生生地问:

“我们可以来帮忙吗?”

 

没事了!他们还是好孩子!

 

我当然立刻点头,把手上的鸡蛋交给他们:“可以啊,那你们帮我把蛋敲了吧,我去……”

话还没说完,刚拿到鸡蛋就不小心手一滑的假平野慌里慌张地叫了起来:“哇!要掉了!”

他赶紧伸手去接,我也伸手去接,假前田也要伸手去接,被我看见了紧急制止:“这边就交给我你专心保住手上的蛋!!”

“诶?我,我明白了!”

假前田说着就把鸡蛋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很可爱,但我无暇欣赏,我现在忙着阻止蛋碎当场!

但是,如果个子高如假俱利,那东西从他手上掉下来说不定还有几秒的缓冲时间,像假平野那样的小身形,鸡蛋从脱手到落地就是瞬息之间,我们谁都来不及——

除了刚好蹲下并努力在底下伸长双手的假秋田。

装满鸡蛋的塑料盒“咔吧”一声落在他手中,假秋田的声音闷在纸袋里,还有点心有余悸:“我……我好像抓住了,我抓住了吗?”

厨房里立刻传来三声欢呼作为回应,我挨个摸他们的脑袋(或纸袋)表扬他们救蛋有方,在心里暗下决心待会儿要给他们一人加一个蛋。

如果说假俱利比划的五人份就是指我、假俱利还有他们三个的话,那我现在,大概找到了分配十二个煎蛋的最佳方案。

嗯,今天我就委屈一下,不吃煎蛋了吧。

 

尽管之后假前田和假平野还是发挥了他们反转之后的冒失本色,但好在有假秋田从旁辅助,最后连假俱利也过来帮忙,我们五人齐心协力,做出了一顿可以看出面条和鸡蛋本身的早餐。

假前田他们说还是想回房间吃,所以小心翼翼地端走了自己的份,我特别害怕他们一不小心又把面条给打翻了,就偷偷跟在他们后头目送他们连人带碗平安回去,等我再回到厨房,就发现假俱利已经把两碗面搬到了饭厅。

结果还是只有我和他一起吃饭,我示意假俱利先吃,他点点头,说了声“我开动了”后,低头咬了一口煎蛋,这次的煎蛋可以说火候正好,他一个没防备咬破了蛋黄,里头的溏心立刻滴滴答答顺着他下巴往下淌,惹得我大笑起来,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说:

“这种蛋要先用筷子戳开蛋黄才是正确吃法哦!”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纸巾,也跟着笑:“吃煎蛋也有正确吃法?”

“至少我做的煎蛋就该这么吃,你再尝尝面,反正我是按照自己的口味调的,你嫌淡了加醋加酱油都行。”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不错。”他这么说着,这次又捞了一筷子面,刚放进嘴里就连连点头,“唔!唔唔唔!”

“你这样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头也不抬:“我在说‘很好吃’啦。”

我笑起来,也低下头吸溜了一口面条,再看看他还在低头猛吃……说起来我也从来没见过俱利吃东西吃得很香的样子,这个假俱利反转过来之后,真的和俱利完全不一样,总是让我措手不及。

但是,到底是以俱利为原型,他们还是有一点一样的。

我从桌上拿过调味小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等会儿再吃:“我还是给你加点醋吧,我自己都觉得淡了,加醋会更好吃哦。”

他乖乖等着我往他的碗中倒了两圈醋,他用筷子拌了拌,试吃了一口,有些惊喜地说:“味道变得不同了,有点酸酸的……啊,因为加了醋嘛。”

 

俱利啊,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看我的眼睛,不管是对我说冷淡的话也好,别扭的话也好,他总还是会看着我的眼睛,基本不会对我说谎。

唯有某一年的情人节,在我家号称“圣巧克力嘉年华”的节日中,他为了不让我发现大家在偷偷为我准备巧克力,不惜“牺牲”自己——虽然是在鹤丸和光忠的威逼利诱下——跟我扯了很多他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那个时候,他就会时不时地移开视线。

自从我来到这里,假俱利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对我说谎,我每次都能看到他的眼睛,正因为我那样看着他,觉得就好像在看着俱利,所以只要他表情丰富一点,我就很不自在。

 

“这个是酱油,不是醋哦。”

 

现在他又一次看着我了。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脱离俱利的形象去看眼前的人,现在的他有点惊慌,还带着点歉意。

实际上想道歉的是我,我指指那碗面:“你们可以吃这些吗?不会影响什么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似乎都有些混乱,最后又一次对我摇了摇头。

我这下放了心,也放开了手中的酱油瓶。

“所以……只是没有味觉?为什么?你们不也是付丧神吗?”

 

(15)

……

 

(南泉一文字)

其实我最开始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能因为我算是诅咒附身一类的行家吧……呃这话哪里怪怪的,总之,我一直觉得她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这个不是指有你的灵力啊!

 

(莺丸)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所以尽管我们不能确定她的本体,但好歹能确定她是“付丧神”,怎么说我们都是由物化形,没理由认不出同类。

 

(不动行光)

确信她是付丧神后,其实答案就在眼前了,付丧神所表现出来的“特性”都是本体的衍生,特别是能力这一块……

 

(太阁左文字)

啊!这个我知道!主人以前也讲过,所以本体是复印机对吧!

 

(不动行光)

……?

 

(小夜左文字)

……不对。

 

(太阁左文字)

哎呀是开玩笑的啦!主人都不会当真你们干嘛那么严肃!就算这是报告书,反正只有主人读,写得俏皮一点也没事嘛,主人也不想看非常严肃的东西对不对!那么接下来揭晓答案!那个神秘的付丧神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呢……小夜亲请讲!

 

(小夜左文字)

……

是镜子。而且不是完整的镜子,尽管她可以完全变成你的模样,但还是有很多破绽,我们怀疑她的本体已经碎了。

 

(小龙景光)

请你想象一下镜子碎掉的场景,大块玻璃会从底座上脱落、碎裂……

五月雨江认为自己仿佛碰到了玻璃,她当时的反应也是担心(也许是在开玩笑)自己会碎,但是考虑到她仍然保有部分力量,也许她的本体只碎了一半。

 

(地藏行平)

我们认为她是镜子的底座与部分玻璃的集合体,她的力量明显残缺不全,说明本体碎裂后有部分脱离了她的掌控,那些应该就是剩余的玻璃碎片。

 

(狮子王)

说不定那些碎片也会化成别的什么来接近你,但相比她的力量,那些碎片的力量恐怕更弱,估计就算化形也不会太像,弄不好你一见到那些碎片就能发现不对劲。

 

(北谷菜切)

这就是我们称呼她为“镜中人”的原因,虽然其实叫她“镜子人”更准确吧……拥有特别力量的镜子付丧神化成你出现在这里,剩下的碎片可能就会化成假本丸和假的我们去找你……这就是我们的推论。

 

(小狐丸)

但是,这个推论还是有不完全的地方。如果我们假设镜中人拥有更多力量,那么,剩下的碎片怎么可能化成本丸?就算变成静止的“物”要比化为活动的“人”所耗费的能量小,但本丸那么大,想要完美再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只复制其中的一部分……比如十分之一,也很困难,更何况除了本丸,碎片也得化成我们的样子才能骗到你。

 

(莺丸)

所以我们一度以为这个推论不正确,直到后来真相大白,才发现想要在不耗费太多能量的情况下复制本丸的一部分其实是很简单的,而且那也解释了为什么和泉守会认为你离我们很近。

当时,恐怕应该就身在假的本丸……那个镜子本丸中的你,发现是怎么回事了吗?

 

(16)

要问这个本丸中她最喜欢也最讨厌的地方,应该是农田。

在漫长的生命中,她拥有许多知识,却欠缺“经验”,所以就算知道糖是甜的,醋是酸的,盐是咸的,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她能认出田地里种的每一样作物,能说出本丸中所有植物的名称,但真正用自己的手去触碰,还是头一回。

“如果你在秋天来就能看到更多的作物,春天的话,你眼前这一片就会开满三色堇,我个人其实更喜欢夏天的景象,比如……”

她其实听得津津有味,但怎么都不能让人家继续说下去:“你……”

“我是石切丸。”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今天的近侍,还负责监视我……是监视而不是导览吧?”

石切丸笑笑:“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解说。”

“我不需要,我知道这里种着什么。”

“失礼了,方才我见你伸手按了按土地,以为你很好奇里头栽种了什么。”

“我才不……”她话没说完,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我刚才的表情看起来是好奇吗?”

“有点。”

她狐疑地看了石切丸一眼,再度伸手摸了摸眼前的泥土,尽管残留在她手上的“触觉”也所剩无几了,她仍然在尽力感受这最后一点粗糙又柔软的感觉。

“很新鲜吧。”石切丸继续向她搭话,“我们大部分人有了人形后,也会跑到这边来呢,特别是秋天显形的付丧神们,几乎会把果蔬摸个遍。”

“所以冬天来的我很吃亏?”

“可以这么说。”

她笑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难说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我才来了一天。”

“再过几个小时才是一天。”

她皱起眉头:“你好像很喜欢纠正我说的话。”

“不……”石切丸说到这里才发现中了她的计,不禁轻笑一声,“你很聪明。”

“当然,你以为我活了多少年?虽然比你小点……不过你也别小瞧我,我可知道不少作恶的方法。”

“我也刚巧知道不少驱邪的方法……这两样事物有时也是表里一体,所以同样的,我其实也知道作恶的方法,你也知道如何驱邪,对吧?”

这下她站起来,正面对着他:“还说我聪明,你们倒是真聪明,一天没到,该想通的都想通了,那你们是不是也知道你们的主人在哪儿了?”

“还不知道。”

“哦呦,那我不告诉你们,你们接着想。”

“我们要想的事其实还有很多,我们的主人很喜欢推理,据她说,推理的要素诸如犯人、手法、动机,都是非常重要的,而我们现在清楚知道‘犯人’、大概知道‘手法’、却完全想不到‘动机’。”

“……”

“要按常理推断,伪装成一个人的样子,便是想夺取一个人的身份,但从你来到这里之后的种种行动来看,你似乎并不想成为她,这就更让人疑惑了,如果你并不想成为她,为什么又要选中她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抱着肚子笑起来,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石切丸也不恼,安静地等她笑完,再度与自己对视。

这一次,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她惯常的嘲讽……还有愤恨。

“选中她?我选中她?她就是个普通人类,好像脑子还有点不清不楚的,我选她干嘛?我选中的是你们。”

“我想看看同为付丧神,你们都在做什么,后来发现你们明明不是人类,却还拙劣地模仿着人类在过生活!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有了人形就是人类了吗?不!你们是刀剑,你们是兵器……你们是凶器!即使你们现在人模人样,实际上还是在不停杀戮!这个本丸的刀剑没有一把是干净的!你们只不过是仗着有‘守护历史’的大义名分继续在夺取生命,你们也只会夺取生命,说不定有一天,你们连她的命也会夺走!你觉得不可能吗?你们现在靠着她的灵力过活,不就是在吸收她的生命力吗!如果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她终有一天会耗尽自己的全部,到那时候你再看着面前这张脸,又会说些什么?你又能说些什么?”

她慷慨激昂地说完,冷笑一声,却又像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垂下头,声音中多了些悲苦:

“你们清楚这些事,她也清楚,所以你们可以互相扶持,在这条不干净的路上走下去……但我呢,大义名分……我也有啊,你们知道我体内封印了多少污秽吗,那些怨念、恶意、诅咒,最后全部化为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我……但我不能离开,我没有自由,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住……容器再也承受不住。”

 

镜子,再也承受不住。

 

——封印之镜老化时,须在灵镜完好时举行净化仪式,除去其中污秽,剥除残余灵力,仪式结束后,灵镜将不再具有神力。

 

所谓付丧神,也是“不可思议”的化身,而不再能封印任何的灵镜,就不再是“不可思议”,而变回了“普通”。

一面普通的、全新的镜子,不会有任何思念,不会有任何人思念它,不会诞生付丧神。

当她终于能离开本体、获得自由时,这世上已经没有那一面镜子,只留下与她的本体一模一样,却不再属于她的普通镜子。

她的一切都在那场净化仪式中破碎殆尽,身为灵镜化形的付丧神,在完成她的任务,失去她的大义名分后,她便不会再有本体依托,也无法再存活于世。

 

“但是,封印之镜也有等级之分,那些没用的付丧神会当场灰飞烟灭,我却不会。”

她说到这里,还有些得意洋洋,看在石切丸眼中,却只看出那仅剩的一点倔强。她态度一直强硬,即使当时误以为髭切真要杀她,也宁可赴死,不肯说出真相,她话中总是带刺,即使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也不愿落入下风,在他们这些刃上沾血的付丧神面前,她更要堂堂正正,抬头挺胸,哪怕吐露心中酸楚,也骄傲如故。

石切丸想,如果主人在这儿,这会儿应该已经嚎啕大哭,哭完就要回现世找到那面镜子,再去思考怎么救她。

所以镜子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而是告诉他,告诉他们。

 

只有同为付丧神的他们能明白,她已经救不回来了。

 

石切丸无话可说,此刻多说一句,都是对她的冒渎,只是他不说话,还有别人在说话,很多人在说话。

她莫名其妙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吵?”

 

(17)

……

 

(古今传授太刀)

不可思议之事并不会凭空发生。

付丧神某种意义上也是“物”与“人”的连接,所以,当我们化身人形后,也能像人类一样行动。

 

(大和守安定)

你虽然是审神者,实际常接触的付丧神也就是我们,所以在你眼中,大约只要能化为付丧神,便能像人类一样拥有许多“感觉”,这个想法本身没错,但仍有例外。

 

(包丁藤四郎)

付丧神的显形要以本体为媒介,我们的本体是刀,所以有了人形后,在很多地方依然只会像刀一样思考,当然了,多亏了有主人在,我们也改变了很多!

 

(秋田藤四郎)

传说、逸话、史实、过去主人的影响、本体的特征……这些构成了最初的我们。大部分的付丧神也都是这样,但是,镜子不是这样的。

 

(加州清光)

三日月之前写过,这里有不少能力“特别”的刀,所以才会有矛盾而有趣的现象……有不有趣暂且不提,镜子作为器物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它所化形的付丧神也会出现一个矛盾。

 

(厚藤四郎)

我们成为刀剑男士,相当于产生了“自我”,所以各种感觉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但是,大将你知道吗……镜子其实很难产生自我。

 

(日光一文字)

因为那是“镜子”。如果没有人去照镜子,便看不到镜子本身,如果有人去照了镜子,看到的也不是镜子,而是镜中的自己。

镜子与人的连接,和其他物品与人的连接完全不同,镜子几乎就是为照出“他物”而存在的物品,自然无法产生“自我”,即使镜子化为了付丧神,那也是他人他物的集合,并非他自己。

 

(泛尘)

付丧神拥有人形后,本该同样拥有五感,但对镜子来说,只有“视觉”是必不可少的,可能是因为她的本体作为封印之镜,不仅封住了怨灵的“形”,也封住了怨灵的“声”,所以受此影响产生了“听觉”,至于“触觉”、“嗅觉”和“味觉”,本身就难以复制……

 

(物吉贞宗)

也许,镜中人也像我们一样,曾经有过这些感觉,但当时她没有机会去体验这些,她作为封印之镜,只能与邪物为伴,等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她的力量却接近枯竭……主人,我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大般若长光)

应该说,正因为她快没有力量了,人类才终于愿意放她自由。对人类来说,封印之镜的净化仪式是必须的,毕竟封印之镜里头还满是恶障,要是在净化前镜子就力竭而碎,那就白封印了。

剥除镜中灵力,最后留下一面全新的、普通的镜子。

……我并不认为人类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发现,那留下来的镜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镜子了呢?

 

(18)

“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化成的付丧神了吗?”

“这个很好猜,镜子嘛。”

“哈哈,虽然很想说正确……不过,我其实只是镜子的一块碎片,你看到的一切,包括这个本丸,都只是碎片的一部分,真正的镜子……”

“在我的本丸对吧。”

假俱利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啊……想骗过审神者可真难啊。”

“要骗过一般人却很容易,他们都没发现你们吧。”

“那对姐弟其实也有些灵力呢,如果在他们身边待久了他们就会发现了,所以我们用了一点小手段……”

 

我想,他们送给我的新年礼物中,应该是没有那面镜子的。

镜子付丧神就是这样附到了姐弟身上,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又化身成他们,借他们的记忆发现了我,再将那面镜子交到我手中,与我体内的灵力产生共鸣。

镜子化形必须要遵循“相反”的规则,而那对姐弟刚好有相反的个性,也省了他们不少力气。

假俱利……他作为镜子的碎片之一,并没有太多力量,我想当时沉默的姐姐便是碎片们的化身,而拥有更多力量——当时甚至有余力与我聊了很久,还一起吃饭的“弟弟”——的镜子付丧神,就应该是变成了我的样子,去了我的本丸。

 

“嗯……那应该没事。”

假俱利好奇地看着我:“你不生气吗?她可是装成你,去欺骗你的同伴啊。”

“但是镜子化形必须要有相反的地方吧,我想大家最后都能发现她不是我……而且,她如果好好说明情况,大家肯定会欢迎她去做客的,如果她不好好说明嘛……嗯……那就只能靠大家推理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就像你这样?”

“没错!就像我这样!”我还没得意完,突然发现哪里不对,“等等……但是,你连味觉都没了,这已经不是‘力量不足’的问题,而是快没有力量了吧?!”

“嗯……倒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味觉的……”

他头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对我解释这些,我却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因为他一直用的是俱利的形象,跟俱利真的反差太大,我基本没敢正眼看他,所以一直没注意,现在我才发现,他手上的那些并非我熟知的纹身,而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我拉过他的手,这才察觉他的手非常冰冷,好像还变得很僵硬,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我的灵力并不能疗伤,镜子本丸里的灵符肯定也只是复制品,恐怕没什么作用,要治好这些伤,还是得回到真正的本丸……

假俱利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用着急:“这些不是伤口,是早就有的裂痕,我是碎片嘛,自然有这些东西。”

我好像现在才将他说的话消化到位:“裂痕,碎片……”

 

他们最开始,就化成了姐弟两个人。

 

“诶……你们……你们一开始就是碎的吗?从一开始,你们就快没有力量了?”

天啊,天啊!我这个笨蛋!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明明有那么多提示!镜子化形确实要遵循镜子本体,也就是“照物相反”的规律,但仍然应该一眼看上去瞧不出破绽才对!可是这个镜子本丸和假刀剑男士……特别是假刀剑男士,与真正的他们可不仅仅是“相反”,除了脸和身体,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反倒是本丸的景象比较像!

可再怎么像,这里也只有我本丸的十分之一,那些模糊的分界线,那些柜子里的马赛克,那些看起来像是食物,实际上只是空气的东西,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再化形了!

我这下着急起来:“这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帮你们?”

假俱利又对我摇了摇头。

……他怎么从刚开始就一直在对我摇头!肯定有办法,当然有办法,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虚弱的付丧神了……对,都是因为我现在富有了,有好多灵力道具,随随便便就能治好大家,我才忘记了最初大家受伤时有多痛,镜子付丧神也是一样,也许我的灵力没有办法立刻治好他们,但只要找到他们的本体,把它养在本丸里,一定就能慢慢恢复!

我想起最开始他们告诉我的净化仪式,所谓剥除灵力,恐怕就是在剥除他们最后的力量,但当时他们说自己是提前回来的,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所以本体一定还没事!

我几乎要跳起来,飞快地说出自己的计划:“你放心!我想到办法了,我现在就去现世把你们的本体带回来,这里有到现世的特别路线,时间完全来得及,等把本体带回本丸,你们就……”

假俱利这次没有摇头,只是轻轻拉住了我的手,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却一下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慢慢地说:“你这么快就忘了啊,跟你说这些的姐弟……就是我们呀。”

 

——即使只是“帮忙”,净化仪式结束之前,为防止被封印的怨灵附到别人身上逃脱,是绝不会允许参与仪式的人提前离开的。

这是成为审神者之后,必定会学到的常识之一,我却在当时听他们说的时候,没有起任何疑心。

我注定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成长了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改变了呢。

 

我好想哭,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哭,结果就是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转到眼睛酸得不行,最后还是没出息地哭起来了。

用灵力让刀剑显形,本该是与“付丧神”最为接近的审神者,却连眼前的付丧神都救不了,甚至还需要他亲自提醒,才惊觉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我一直以为自己被自己蠢哭会是一个很搞笑的场景,结果真的被自己蠢哭了,才发现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恐怕丢人极了,眼前的他数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耐心等我哭完,再对我摇头。

他又摇头,我真是一看他摇头我心都要碎了,哭得更厉害了,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抬起手来,轻轻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

 

“你才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啊,你早就做到了,从一开始你就做到了。”

 

(19)

……

 

(前田藤四郎)

其实我们挺犹豫的,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报告书里详细写下一切……虽然主人应该都明白……特别是你跟我们讲镜子本丸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有些难过……

 

(千代金丸)

相比之下,我们的感情就比较淡薄……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们比你更习惯离别,而且,我们比你更早知道镜中人的身份,猜出她本体的情况,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才能更快恢复过来。

 

(笼手切江)

我们想,当您知道一切的时候,您大概会十分自责。那是您的温柔之处,却也是您的缺点,这并不是在说您为不是您的错而自责的这个行为不对,而是我们担心您会将一切都闷在心里,不让我们看出您受了伤害。

 

(毛利藤四郎)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向我们讲述了镜子本丸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是决定写这个,告诉你镜中人的事,我们想让你知道,我们同样也经历了一切,也许不能与你有同样的感受,但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太郎太刀)

我们不会在报告书中解释镜中人的“手法”,因为你一定已经全都明白了,我们只需要告诉你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比如……镜中人的“动机”。

 

(今剑)

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镜中人明明装成了你,却完全没有要扮演你的意思,后来知道她是镜子付丧神,也了解了封印之镜的事情后,我想,这就是她的“反抗”吧。

 

(浦岛虎徹)

只能以别人的形象存在于世的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表现出“自己”呢?镜中人的答案虽然害我们最开始很生气,特别讨厌她……但一想到这是她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现在又觉得很高兴了。

 

(谦信景光)

而且,她虽然好像特别讨厌身为封印之镜的自己,但是,她也为自己是封印之镜而自豪!果然,能够派上用场,就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

 

(五虎退)

她实际上很温柔……其实她刚来本丸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她的温柔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心里很着急,就没有注意到……她真的真的没有做任何坏事,她只是想看看同为付丧神的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她只是……想要在最后,以自己的意志来做出选择。

 

(小豆长光)

而让她产生这些念头的人,其实是你哦。

我想,你在知道真相时,一定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开始否定过去的自己,拒绝认同自己的变化与成长吧。

但是,请回想一直以来你对我们说的话吧,请不要因为难过,就只顾着责怪自己,请你睁开眼睛,再度正视过去与现在,并继续期待未来吧。

只有“人类”的不断期待,才会产生思念,产生连接。

因“连接”而诞生的付丧神——这份不可思议,是确实在变化与成长的你,亲手创造出来的奇迹哦。

 

(20)

——最开始,真的只是不甘心。

即使知道不是那样的,心里还是会想,啊,你们根本就没有看到我啊。

你们永远只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但是,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会产生这样的怨气,会更加清晰地,听到封印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些低语,也是因为“我”已经快不行了……

明明在“我”诞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什么结局了。

 

她和石切丸匆匆赶到时,就看到一群短刀聚在树下——基本在树下,五虎退一个人在树顶,并继续向上探着身子,努力将手伸向空中。

她差点被吓死:“这是在干什么?!”

“老虎说……啊,五虎退说老虎说,天上好像有奇怪的东西……”

“怎么可……”她说到一半就发现那确实是有可能,好嘛,她还以为骗过了所有人,没想到没骗过老虎。

但也不能随便上树啊?!看那小身板在上头摇摇欲坠的,太危险了吧!都没人阻止一下吗!

她正这么想,就听到石切丸说了一句“请帮我先看着他们,我去叫其他人过来……”她阻止不及,就看到石切丸跑远了,不是……叫其他人过来有什么用?先把五虎退弄下来啊!

其他短刀们也看出她很担心,还跟她说什么“就算掉下来也没关系”,这都说得什么话!居然以“掉下来”为前提!这个本丸是不是有毛病!

她都没在心里骂完,就听到上头五虎退“啊”了一声,身子晃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她用了本丸之主的身体,灵力,还在这里住了一晚上,怎么说都是欠了人情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受伤啊!

 

“小心——!”

她想也不想就跑上前去,但也许是发力太突然,她的腿一下没了力气,一个不稳,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啊。

大概,是时间到了。

 

她直直地摔到地上,把短刀们都吓了一跳,她勉强抬起头,余光里瞟到五虎退非常灵活地稳住身子再跳下来,和原本就在树下待机的老虎一起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所以是“就算掉下来也没关系”啊,也对,她的记忆里会爬高遇险的只有审神者而已,真是白担心了……

非要说,现在更值得担心的是她才对。

刚刚这一摔,她已经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咔嚓”一声,从凑过来的他们大惊失色的表情中,她也能猜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非常凄惨。

是碎掉了一只手臂,还是半边身体都碎了……

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恍惚间看到药研出现在她面前,啊,她就说刚刚怎么没看到他,要是他在,那群傻弟弟们就不敢爬到树上去了吧。

药研跪在她的身侧,似乎在研究怎么治疗她,又明显拿满地的碎片毫无办法,明明那个时候还说在饭里下毒来着,现在也能露出这种表情……

 

不对,这个表情并不是在看她。

 

她望着那一圈围在她身边哭丧着脸的短刀们,对已经泪眼朦胧地扑过来,却又不敢碰她的五虎退小声说:

“没关系……一半魂魄是骗你们的……就算我彻底碎掉,她也不会有事的。没关系……”

她可是好心,才在最后关头说了点实话来安慰他们,结果根本没人领情,五虎退甚至非常大声地反驳了她。

“才不是没关系!您,您是担心我才会……才会受伤的!怎么可能没关系!”

药研也在她耳边“冷酷无情”地说:“还有力气就不要说话了,先集中注意力,你不能再碎下去了!”

 

所以……这些表情,是因为她才有的吗。

他们是在看着她吗?

 

她心里有点高兴,但又觉得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高兴起来不符合她一贯的设定,所以她还是要反着来,他们让她不要说话,她就要继续说。

 

“我其实……跟她一起吃过……鳗鱼饭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尝不出味道,所以就算看到她笑容满面地说“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快吃啊!”她也搞不清楚要摆出什么表情。

只是,那个人明明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却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认真听她说话,认真对她说话,认真地告诉她鳗鱼饭有多么好吃。

她让她快点吃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她真的是在对“她”说。

或许,那个人就是直觉地、在对着一个自己其实从来没见过的“存在”说,这里的鳗鱼饭真的很好吃,你为什么不快点吃。

那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聊天,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第一次对别人说“新年快乐”,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收到并不是给自己的礼物。

她第一次对“审神者”产生兴趣,第一次心想,我也是付丧神啊,如果我是你的付丧神,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的付丧神,都是什么样的呢? 

 

短刀们一个个都红了眼圈,五虎退更是脸色苍白,泪流满面,她想要伸手帮他擦擦脸,但她似乎已经没有办法抬起还剩的那只手了,就只能尽力露出笑容,希望此刻的自己,看上去能稍微精神一点。

“别哭啦……刚来的那天好像就把你吓哭了……其实我很……着急的……”

五虎退抽抽噎噎地摇着头,小声说:“那个时候我没有哭的,我只是……呜……不小心打嗝了……”

什么嘛,原来是打嗝啊,亏她还以为自己演太过……

“噗……”

她实在忍不住……明明不是个该笑的场景,但她实在忍不住,终于畅快地笑了起来,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其他人虽然都皱着脸,但也多少扯开嘴角,陪她一起笑了。

有更多人朝这里赶来,她勉强打起精神,用最后一点力气,向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去,很快,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石切丸……?”

“嗯,是我。”

“你……说得对,其实还是……我选中了她……不过……她的付丧神,原来不仅会流泪,还会为我流泪……是不是因为,还有像她那样的人,所以你们做的事……我做的事……都是值得的?”

她等了一会儿,感觉到石切丸手上加了点力气,坚定地对她说:

“我们的是非对错,由后世来评断。但是现在,我们问心无愧,你也问心无愧。”

 

嗯,决定了,这就是她最高兴的时刻了。

她当然问心无愧,也相信自己做的一切,自己的“存在”都是值得的。

她作为封印之镜,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保持住了本心,虽然“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稍微任性了一下。

但是,都是最后了,就原谅她吧。

原本只照他人的镜子也有了自己的心,这小小的不可思议,不也正是“相反”吗?

所以,她依然还是她自己。

是镜子哦。

 

这么想着,她满足地回握住那只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

 

“嗯,看来是时间到了。”

他突然这么说,我不敢问是什么时间到了,只能拼命抓着他不肯放手,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衰弱下去……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接近他的本体了——是透明的、脆弱的碎片。

他说我最开始就已经为他们做了什么,可我真的毫无头绪,只觉得他是在安慰我。

“当然不是了,我们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做饭,那个感觉很新鲜哦。”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都快崩溃了:“可我居然……居然往你的面条里放酱油……!”

“噗……不,不要在这个时候逗我笑啊……笑太猛了也会碎的……”他话是这么说,身体还是微微颤抖起来,显然忍耐得很辛苦,“就算放酱油肯定也很好吃的。”

我拼命摇头:“不一样!放醋放酱油是不一样的!”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是不一样的。”

我想更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又怕太用力了害他变得更碎,但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想法,这次换他用了点力气,来抓住我的手。

“如果……其实还有时间的话,你会留下来吗?”

我猛地抬起头:“还有吗?还有多久!”

“一天、一周、一年、很多年……你会留下来吗?”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会,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还有时间,我想带你们走……我想让你们体验真正的世界,不是镜子里,不是你们消耗自己反射出来的,是你们活着的世界。”

“是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已经体会到了。你看,我们变成了那对姐弟,和你在真实的世界里,吃过好吃的鳗鱼饭哦。虽然尝不出味道,但是……那一定是非常好吃的……”

他这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又很快强打精神,向我靠近过来,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发现我们不是他们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用别人的名字来称呼我们,这件事让我很高兴哦。”

 

他的手是那么冷,已经不剩一点温度。他扶住我的时候,他摸我头的时候,他为我盛饭的时候,和我一起做饭的时候,他的手,大家的手,也是这样的吗?

他向我伸出手的那个时候,如果我也能鼓起勇气去握住他的手,会不会现在就能回忆起更多?

 

我痛苦万分,却又毫无办法,结果还是只能哭,他倒是已经放弃让我不再哭泣的想法,我想他现在应该还是他一贯笑眯眯的表情,因为我听见他笑了起来,还说:“这就是眼泪啊……嗯,好像有点烫手。”

说完这句话,他就提高音量,示意我仔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得把你安全送回去才行。但是,镜子虽然可以照出真实,也只能由看着‘真实’的人自己去发现才行,所以我要给你出道题……你知道吗,复制你的本丸,要比复制那些刀剑男士更容易,那也是利用了镜子的特性哦,提到‘相反’的话,除了左右,里外,还有……?”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引导着我顺着他的话思考下去,那个答案十分单纯,已经在我的嘴边,但如果我说出来,他就会……这个地方就会……

 

现在,我所有的眼泪都在他手心里了。

 

“还有……上下……?”

“嗯,正确。”

 

——这听起来有些高兴的声音,轻得近乎一声耳语。

即使冰冷,也是我能感受到的他唯一的温度,从我的脸上消失了。

 

我再度睁开眼睛时,镜子本丸已经不再具有本丸的形状,而变成了无数映着本丸风景的碎片,正在我的眼前闪闪发亮。

周围到处都是玻璃龟裂、破碎的声音,那些碎片最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纷纷扬扬洒在我的身上。

明明应该都是些玻璃碎片,落在头上身上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连我努力伸出手去,也什么都不能抓住。

好像一场粉雪。

这么想着,我脚下一空,就这样与那些玻璃雪花一同,飘然落下去了。

 

(21)

……

 

(博多藤四郎)

这个写出来虽然好像冷笑话,不过,那位只在本丸待了短短一天的镜子付丧神,确实是“付丧神的镜子”——付丧神的榜样呢。我觉得她是非常了不起的付丧神,直到最后都是非常了不起的镜子。

 

(鲶尾藤四郎)

唉,我很后悔呢,她刚来的时候我特别生气,吃饭的时候瞪了她好几回呢……要是早点发现真相,就能充分利用这一天时间了。

 

(平野藤四郎)

嗯,还有很多事可以和她一起做……尽管她有主人的记忆,但那个记忆也是不全的吧?也许她其实不能认出所有人,要是最后能向她好好做一次自我介绍就好了,我还想带她参观本丸……

 

(江雪左文字)

镜子已碎,无可奈何。

只是……尽管我们并未将她看作“别人”,但也无法保证看到了镜子本身,我们也是通过她,在审视同样身为付丧神的自己。

 

(次郎太刀)

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她消失了,一切不可思议都跟着消失了。

不过,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告诉我们你在哪里……倒也挺符合她的个性。我更没想到最后你会那样回来!真是吓了我一跳!

 

(22)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老虎的夸赞,便连同那些碎片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直到最后都要出人意料,让他们琢磨不透。

大家沉默许久,最后是五虎退的老虎发出了响动,让他们回过神来。

“对了,老虎说上面有东西……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大家都抬头看去,今日晴空万里,就算是冬天的太阳也能闪到他们的眼睛,和泉守忍不住拿手挡了一下,突然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点闪光。

下雪了?

不,等等……他好像在那个闪光里看到了……

“是镜子!”和泉守大叫起来,“本丸上面也有镜子的碎片!”

“诶?那也就是说……”

“老虎说的上面的东西是……?!”

“!!!”

 

都不用等他们再确认,他们已经听到声音了。

那是令人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她的声音。

——准确地说是她的嚎叫。

 

“这到底哪里安全了?!就算速度慢那么高也会摔死吧!有没有人啊!大家!!救命啊!!!”

本丸立刻乱成一锅粥。

“诶???主人??”

“大将!你在哪里!!”

“等等等等你们不要吵啊根本定位不了!!”

“我好像看见了!等一下!等一下我能接住!我大概……不对我不能接住!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那边!是那边!”

“不是那边!是那边!!”

“啊?!那边又是哪边?!到底是哪边?!!”

 

一片混乱中,次郎太刀高举双手,大喊一声:

“哦!我看到主人了!她掉……”

不等他说完,她就真的从天而降,惊险万分地掉进了他怀中。

就算是次郎,接一下这种天降“重物”也得脚步晃两下,但他很快又稳住身形,抱着她豪爽地笑起来:“主人!怎么样?我这算得分了吗?”

他的主人正狼狈地手脚并用,活像个要扒拉住救命大树的考拉,她的脸上还有尚未干透的泪痕,却仍然先大声回了他一句:

“那得看我算什么种类的球……不对!我才不是球!”

她话刚说完就皱起眉头,使劲抽了抽鼻子:

“次郎,你是不是喝酒了?”

给她这么一说次郎冷汗就下来了,因为听到这句话的日本号现在正用看叛徒的视线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他心虚。

“就,就喝了一小杯而已……昨天人家一杯都没喝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嘛!诶……那要不下次不喝了?至少今天不喝了……?”

他委屈巴巴,她却对他摇了摇头。

“我才没说不许你喝啦,当然要喝啊!喝吧喝吧!”

这么说着,她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用力揽住了他的脖子。

 

“诶——我怎么没听说接住主人还有这种待遇……”

“真好啊……我也能接……”

“不我们就算了吧,主人可是直接从天上砸下来的啊,接不住的。”

 

喂喂喂,她都听到了哦!说什么从天上砸下来啊!

但是,现在就算了吧。

她继续紧紧拥抱着眼前的家人,这次,踩实了自家本丸的土地。

 

(23)

……

 

(一期一振)

虽然这份报告书现在已经交到了您的手里,不过其实我们没什么自信,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把事情写清楚……

总之,以上就是您不在的期间,发生在本丸的一桩不可思议之事。

她是镜子,所以我们直到最后都不能看到她的模样,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我们一样,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尽管我们对她所知甚少,但是,我们仍然认为与她的相遇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她出现之前,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对有您的生活太过习以为常,以至于忘记了本丸的刀剑都有各自的过去,您也并非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名审神者。

我们与她的相遇,我们与您的相遇,就连刀剑男士之间的相遇……那些,在我们的选择下连接至今的道路,同样也是“不可思议”。

这段缘分,永远需要我们好好珍惜,好好培育。

欢迎您回来。愿从今往后,我们仍能与您一道,迎接未来每一次不可思议的相遇。

 

(24)

我的行李倒没有跟着我一起从天而降,而是神秘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被我收在行李箱中的新年礼物完好无损,只是少了那面镜子。

与我一同落下的那些玻璃碎片最终也没有跟我一起掉入本丸,真的就好像因为温度不够就先一步消失在空气中的雪,本丸里也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我房间中的一套本来应该被收在柜子里的衣裙不知怎么被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床上。

第二天,我去了万屋的香粉店,姐弟看上去都很精神,先谢了我给他们的新年礼物,说“一回到家就收到了我的包裹”,姐姐跟我吐槽说她前天回来的时候可真是遭了大罪,也不知道在车上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出站就直奔厕所半天没出来,弟弟就一直在外头守着行李。

我问她关于在老家神社举行的净化仪式的事,她一开始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后来“想起”我应该也收到了她寄来的新年礼物,香袋上绣了神社的名字,也就不再疑惑,大大方方地跟我讲了仪式的事。

她对仪式的描述与我当时听到的没有太大出入,不过我从她嘴里也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十来天”,并非仪式还剩十来天结束时他们回来,而是仪式还剩十来天时他们才去,所以真的只是帮忙打打下手,连封印之镜都只匆匆看了一眼。

 

“镜子怎么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只是在想被剥除灵力的封印之镜……之后的那面普通镜子会怎么样。”

“啊……会放在熟人的店里普通地卖呢,不知道什么人会买下来。”

“是个会好好珍惜物品的人就好了。”

“哦,我懂我懂,说不定那镜子在人手里待久了,也会化出付丧神呢!”

我的心因为她这句话而小小地刺痛了一下,忍不住说:“就算会化出付丧神,那也不是本来的镜子了。”

“嗯……对没有灵力的一般人来说应该完全看不出区别吧。”

“……”

“当然了,这种时候就要靠有灵力的人记住了!所以我们才会把名字和编号都记录在册嘛。”

“……诶?”

“诶?”

我眨眨眼:“你刚刚说什……名字?镜子的名字??”

“对啊,名字和编号……等等等等,亏你还是审神者,这也反应不过来吗?封印之镜可不是普通的镜子,哪里会就‘镜子镜子’的称呼人家啊,我们的净化仪式也是满怀敬意,感谢它一直为人类封灾挡恶哦,所以当然会有名字,我们那个神社比较小,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几桩那样的神事,不过还是会好好记录下来上报本厅……”

 

会有人看到那个名字、写下那个名字、念出那个名字、记住那个名字。

从今往后,一直都有。

 

我回到本丸,刚一进门就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俱利!!”

对方并不是听到热情呼唤就会热情回应的类型,甚至转身之后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我看完大家的报告书了哦,但是好像少了一个人耶……你怎么什么都没写?”

“啊。”他反应过来,看上去有些窘迫,不过最后还是伸出手,“把报告书给我,我现在写。”

他那么配合,我当然很高兴:“哦!那你等一下!”

我飞快跑回房间把大家的报告书拿来,回来时俱利也自己拿了笔,接过报告书后就径直翻到最后一页,随后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为难。

嘛,因为那个报告书,显然已经写到结尾了啊……一期写得可是相当动人,连“欢迎回来”都写完了,怎么想都没有要补充的地方了嘛。

我在心里偷笑,暗地里欣赏着俱利苦苦思索的表情,又想到了刚才在香粉店里和姐姐的对话。

 

既然有这份灵力、有这份责任。

“我也得好好记住,不能忘记才行啊。”

 

我感受到俱利的视线,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话说出了口,我赶紧笑起来,想要蒙混过去:

“俱利啊!”

“嗯。”

“你能不能……骂我一下?”

“………………啊?”

 

他刚刚还是一副有些担心我的表情,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惊恐,我还特别认真地给他解释:“你看这两天,我其实攒了不少压力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帮我发散一下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撞到哪儿了就去找其他人。”

哦!虽然不算骂人但已经很有那个味道了!

我像听到天籁之音一样陶醉地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显然非常变态的表情:“没错,就是这样!再多说一点!!”

俱利连笔带报告书都往我手上一塞,转头就跑了。

他逃,我当然得追,让他插翅难飞——本来应该是这个套路,但他真的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完全追不上,追出去一段后就只能干瞪眼大喘气了。

 

就是开个玩笑,也不用逃得那么快嘛……

我在心里吐槽着,想起他刚才应该在报告书上写了什么,就翻到最后看了看。

 

……

 

(大俱利伽罗)

你不会忘记的。就算忘了,还有我们替你记。

如果我们都忘了,还有报告书替我们记。

 

这话说得没错,至少这份报告书,今后也会长长久久地留存在我的本丸里。

 

我往前翻,找到报告书中第一次提到“镜中人”的部分,拿起笔在上面标了个小小的箭头,然后郑重地将一个名字补在上面。做完这些,我再抬起头,就看到鹤丸和光忠他们,小贞跑在最前头,俱利跟在他们身后。

“主人真的又变奇怪了吗?”

“我看多半是她在逗小伽罗吧……”

“到底是什么玩笑能把伽罗坊吓成这样,我真的很好奇!”

“鹤先生,你嘴上说着好奇但完全是看热闹的笑容呢。”

“咦,光坊不是来看热闹的吗?”

“咳……”

“我也是来看热闹的!!”

“我就不该跟你们说这件事……”

其余三人不顾铁青着脸的俱利,笑得更加嚣张,小贞已经看见了我,开心地对我挥手:

“啊!主人——我们把人抓回来了哦!”

 

我笑起来,把这份,终于完整记下了某件不可思议之事的宝贵记录抱在怀中,也抬起手来挥了挥,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迈出了一步。


END~


评论 ( 15 )
热度 ( 120 )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锦上添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