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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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根本就是生气派的吧！！！

*本质是小零食的战争

百人一首-其之四十一

壬生忠見

「恋すてふ  わが名はまだき  立ちにけり  人知れずこそ  思ひそめしか」

人与人之间大概是可以用眼神来交流的。大概。

就比如歌仙本来坐在这儿看书，一抬头看到她拿着包原味鱿鱼丝晃过去，再一抬头她手上的包装袋就变成香辣味的，一时还很恍惚，想他确实只翻了一页书吧？她怎么吃得那么快？别回头吃多了晚饭吃不下啊……

而她嘴里叼着香辣鱿鱼丝在那儿摇头晃脑，晃着晃着头一偏就与刚确认完书页再再一抬头的歌仙对上了视线，空气中并没有火花碰撞，但歌仙看她笑眯眯地跑过来就知道在她的脑袋里他们已经交流完毕了，但绝对没一句对得上。

她凑到他身边来，还没坐下鱿鱼丝先递上了：“吃吗！”

歌仙一眼瞟到她手指上的红油，慢慢合上手里的书，不着痕迹地推到小桌那头，做完后才点点头：

“……吃吧。”

今日气候宜人，阳光正好，歌仙与她共享一包香辣鱿鱼丝。

还挺悠闲的。

但歌仙的心态放松不过三秒，突然就警觉起来，猛地转过头：“你文书写好了吗？”

“哎呀妈啊吓死我了……”她咽到一半的鱿鱼丝差点直接呛进去，“歌仙！我们在吃小零食呢！！你能不能不要冷不丁开那么现实的话头！太不风雅了吧！”

“不风……”这下轮到歌仙被鱿鱼丝噎了嗓子，他憋了半天，最后只好挤出一句“抱歉”，即使这样还是被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可能就消气了，自己回答了：“写好了。”

“嗯……写好就行。”

……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声好气，吃人嘴软吗？是因为吃人嘴软吗？？

于是歌仙一口气从包装袋里拈走了三根鱿鱼丝。

虽然在洗完手前不能再看书，不过偶尔坐在太阳底下慢悠悠地嚼鱿鱼丝吃也挺不错的，况且香辣味的的确好吃。鱿鱼丝这种零嘴还不能算一般的零嘴，光这么吃还挺浪费，有点想喝杯冷酒了。

不不不，要是真喝起来了就有点堕落了……还当着她的面呢。

“歌仙啊……”

歌仙一惊：“嗯？”

她还忙着嚼鱿鱼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我在想，人要是被猜中了心事，应该会有四种反应模式吧，大方承认、默认、生气、撒谎否认……你属于哪一种？”

“……”他属于差一点就以为被猜中了后来发现不是但也没搞清她为什么没头没脑跟他说这个一时也不知道给什么反应的那种。

“嗯？默认派？”

“不……是在琢磨要不要直接无视你派。”

她鱿鱼丝都不嚼了，震惊地转过头：“诶？那么快就冒出第五种模式了？？我这个话头才开了不到三秒你推翻我前提干嘛啊！还我鱿鱼丝！”

她说完真的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包装袋，还好歌仙刚才又多拿了几根……这人怎么回事，用鱿鱼丝来诱惑人的是她，一言不合就拿走的也是她，他还没吃够呢！

他还没吃够呢！

——许是今天的温度真的过于舒适，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暖风熏得他都有了孩子气，也可能就是今天的香辣鱿鱼丝格外合他胃口，总之，歌仙想把她手上的那包拿回来。

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得软化她的态度，也就是哄她……这个容易。

“你又属于那种啊？”

——把她的话头捡起来顺着聊下去就行。

她果然立刻转过脸，还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才说：“我的话……生气，或者是逃跑吧？”

“你这不也多说了一种……第六种了？”

“啊，真的耶……大方承认、默认、生气、撒谎否认、无视、逃跑……但是默认和无视的表现形式基本一样吧？都是沉默？”

“逃跑也可能是因为生气。”

“对哦……”

“怎么突然想这个了？”

“只是看小说的时候正好看到……说人被猜中心事的反应通常是两种，或沉默或生气……现在想想，其他反应也都可以看做是这两种的衍生呢。那和歌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模式啊？”

“哪一首？”

“‘我也才刚发现我的心情呢！怎么你们就都知道了！还传开了！’的那首。”

“……那首是感情这么激烈的和歌吗……？”

“如果假定是在生气的话这么译也没关系吧。”

“……”没关系才有鬼。

他一时没接话，她也拿起一根鱿鱼丝放进嘴里，默默嚼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某一点出神。

“明明不想被人知道，暗地里又希望有人能发现，真的被猜到了却会觉得好丢脸……大家是不是都有这种矛盾的心思啊？果然……对‘猜中了’的人来说，还是假装没发现比较好吧……”

她其实是在为哪个人、哪件事而烦恼吧。 

再想下去他可能就会猜中了，所以歌仙不再继续往下想。对能“猜中”的人来说，要是不想只给对方一些半途而废的温柔，就得做到这个地步才行，而且，某个人的夜谈就该是只属于她和那个人的回忆，在她或对方开口之前，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这是歌仙的作法，在他眼里，猜中的人没什么错，要怪得怪让别人猜中的人，矛盾也好，扭曲也好，期待也好，希冀也好，若真不想让人猜中，就得藏得再深一点、再深一点、藏到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去。

但她不适合这样。

藏起心思，遮遮掩掩，那是胆小者的行动，她不是最开始就说了吗，在觉得小说中“或沉默或生气”的选项不够充分时，在她心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答案。

那才是最适合她的。

“恋心是非常纤细敏感的。”

“诶？”

“所以，也许是在暗暗焦急，生怕那谣言传到恋慕之人的耳朵里去；或者是在害羞，想自己怎么那么藏不住心思；还有可能是惊讶，想着自己也才刚刚发现自己的心思可能有些不同寻常，这就被人点破了，该不会那真的就是‘不同寻常’……这首和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想象出无数场景，沉默是不够的，生气是不够的，你刚刚想出来的任何一种模式都是不充分的。大可不必假装没发现，只是猜中了一件心事，要得意还早得很，他人的反应你永远猜不到，分析不尽，就当着在玩……”

他顿了顿。

“抛接球，你把球扔了出去，就只能等着别人扔回来，如果别人不扔了，或者干脆把球扔到别处去了，你会怎么做呢？”

她一定会……

“把球追回来……再扔一次？”

“或者隔段时间再扔一次。”

他淡淡说完，看她睁大眼睛，随后笑了起来：“歌仙……你也会举那么浅显的例子啊！”

“嗯，偶尔也想配合一下你。”

“……你骂我骂得也太顺手了吧！”

“彼此彼此。”

“……”

眼见她又瞪过来了，歌仙赶紧接着说：“当然了，你偶尔想贴心一下也没什么，只要记得大家都是不同的，反应也各有不同就好。”

“嗯，我知道的……不过说来说去歌仙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属于哪一种呢。”

他是不觉得她能随随便便猜中他的心事啦……反过来还差不多。

所以，只要她不在他面前假装就好。

这样想着，歌仙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沉默也不生气，如果你能猜中，我就表扬你。”

她一下愣住，在露出笑容前，眼中竟然有了水汽，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又全都咽了回去，改成把手上的香辣鱿鱼丝递过来，大声说：

“你再吃点吧！”

歌仙暗地里心满意足，但刚要伸手接过，就发现本来还剩大半包的香辣鱿鱼丝现在只剩下了五分之一，合着她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停过嘴啊！

早知道就不绕那么大圈子了，搞什么循序渐进啊！他就该来硬的！

又一次没有察觉到歌仙反应的某人此刻还洋洋得意：“其实你很喜欢吃这个吧，我跟你说我发现了哦~这算不算猜中了！你是不是可以表扬我了！”

“是啊。”歌仙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猜中了，你真厉害。”

“……”

她完全没想到他说表扬就表扬，还是这么直接的表扬，直接傻在当场，但她很快发现哪里不对：“……诶……等等……歌仙……你是不是把辣油蹭我脸上了……？”

歌仙笑眯眯地把沾在另一根手指上的红油也蹭上去：“嗯，又猜中了，你今天状态很好呢。”

“啊啊啊啊！！歌仙！！你这家伙！！你不要再往我脸上抹了！！”

她尖叫着跳起来，气得几乎要原地起飞，最后把香辣鱿鱼丝往他手里一塞，转头跑去洗脸了。

至于歌仙？

他当然是对着那包虽然剩的不多，但确实全都在自己手中的香辣鱿鱼丝，露出了笑容。

“嗯，这下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