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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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后半、开场！

*写这首的时候我也在狂骂定家怎么又挑恋歌哈哈哈，其实这首和歌我还挺喜欢的，因为好记（？？）

百人一首-其之五十一

 

藤原実方朝臣

「かくとだに  えやはいぶきの  さしも草  さしもしらじな  燃ゆる思ひを」

 

歌仙兼定现在心情极好。

 

这两天他闷在房里一心习字，写来写去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最后一狠心，他把上个月小夜送他的那支新笔拿出来，细细润了一次笔后再次蘸墨挥毫，总算畅快地写了一帖。写完后他左看右看，只觉得这次是形也佳意也好，怎么看怎么都满意，真是他的得意之作。

不愧是他，不对，不愧是小夜送的笔！

 

只要是小夜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珍惜，只是毛笔对歌仙来说一向算消耗品，有时兴致来了每天都写，那一两个月就得换一支。小夜送的这支一看就是好笔，他在拿到手的那天用过一次，觉得相当趁手，且最好的地方在于那笔锋明明触纸柔滑，却又能将他运笔的力道也融合到字里去。都说制作毛笔要求有“尖圆齐健”四德，那对他而言，这支笔不止是四德俱佳，简直要算“德高望重”了。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舍不得用，回头也一两个月就给用旧了，他一定会心疼死，所以歌仙一直把笔收在盒子里小心安放，直到今天才痛下决心，好在笔没有辜负他——小夜怎么可能辜负他——成就了一幅好字，他现在心中喜悦，甚至觉得这喜悦之情已经到达本年巅峰，感觉马上就要笑出声来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自己的作品仰头大笑可能也是人之常情，但一定不风雅，歌仙还不至于被这心情冲昏头脑，更清楚再是积极的思绪，对习字来说已经是“杂念”，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再有刚才那样集中，再写下去一定写不出更好的字，平白糟蹋重要的笔，还不如就此收手。

于是歌仙稍作收拾，也不忘将笔洗净，一番耐心保养后他把笔挂回笔架上，接下来就靠自然风干了，至于桌上的纸墨，他想还是待会儿再收，特别是这幅“大作”，就让他再自满一会儿，多欣赏几遍吧。

手闲下来后，歌仙想起他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就再也没踏出过房门一步，连窗户也没开。先前是怕有风吹进来弄乱桌面，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他就将前后窗统统支开，让房内的空气跟着换换新，哪知道开完后窗他走回来，正碰上她伸着懒腰从窗前走过，她余光一瞥，眼神与他对个正着，他还没说什么，她那伸上去的胳膊就不敢放下来了：

“歌仙……啊，我，我就休息休息，待会儿就回去的！”

“……”

 

歌仙想也不至于一见他的脸就条件反射地跟他汇报文书情况吧，他又不是今天的近侍，这个月都不会是。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他要管这个闲事，也不会逼着她日日夜夜坐在桌前写文书，休息就休息嘛，劳逸结合才是正确的工作方法。

 

但，这送上门的不打自招，好像不多嘴问一句也不行。

 

“你写了多久才休息的？”

她的眼神开始急速游移：“十，十来分钟吧。”

“说实话。”

“……呃……那，两分钟吧。”

 

歌仙本来是想要是真的是十来分钟她肯定会四舍五入说成半小时，而且她心虚得那么明显，就多诈了她一句，哪知道这个实话也过于离谱了，今天的近侍是哪位啊，换谁听到这句都得当场把她逮回去吧……

但她今天很走运，因为歌仙现在心情极好。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你这是坐了一下就要休息啊。”

她一时没听出来他其实一点儿也没生气，蔫着脸把手放下了：“哦，那我回去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儿啊……”她这会儿想起他根本不是今天的近侍了，“哦我知道了，我会去找骨喰自首的。”

 

原来今天的近侍是骨喰啊，那意味着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都是粟田口家当值，怪不得她认错认得那么快，就笃定自己能全身而退呗。

歌仙只觉得好笑，想她这小心思一天天的真是装也不装了，但他叫住她倒也不是想说她什么，非要说，他是想留住她。

 

大不了待会儿陪她一起去找骨喰自首好了，因为他现在……心情很好嘛。

 

歌仙轻敲两下窗沿：“先别急着回去，你不是在休息么，进来吧。”

听到他这么说，她一下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歌仙当然知道她在惊讶什么，毕竟他不怎么邀请她到他房间里来——她不请自来的次数倒是挺多——一方面是本丸房间那么多，要玩什么做什么自有去处，另一方面是，如果他开口了，那多半会……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今天要玩什么吗！！哦！！歌仙，你又买书了，好几本我都没看过！这本怎么样，有趣吗？你看完了吗？我能看看吗！”

 

——多半会没法控制场面。

 

她前脚还是一副“什么，你竟然主动开口让我进房间？这是什么陷阱吗？我真的能进来吗？”的慎重表情，后脚早就冲进来直奔他书橱左看右看，这个也要拿那个也要翻，像极了不知轻重的熊孩子。就因为这样，歌仙每招待她一次都觉得自己得安静休养两个月。

“啊！还有水果！我能吃吗？我吃了啊，咦怎么还有花林糖，歌仙你居然偷偷买了花林糖却不告诉我！我也拆了啊，哎杯子呢我要喝水，你这两天在干嘛呢，嗯？那是什么？”

……对还有这样的。但凡他心情不是“很好”而只是“一般好”的话，被她这么连珠炮地一轰，那这个胸中的气血就要开始翻涌了，胃也要抽抽了，手也要控制不住往她脑袋上伸了。

但今天没事！今天他心情好！这个时候的他是无敌的！

所以歌仙一字一句回得很有条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买的书都看完了再说，不过你要拿就拿吧，那些我都看过了。你吃都吃了别问我了，吃不完的放回盘子里去。别拿着水杯靠近书桌。”

“哦哦，我知道了。”

她刚刚就注意到他书桌上纸笔墨都摊着，再被他一提醒，就自觉地把水杯放回原位，还抽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手，才笑眯眯地走过去：

“让我来看看，你是写了什么新和歌吗？”

“没有，随手练练字而已，你看这幅。”

歌仙嘴上说“随手”，指给她看的当然是他最满意的那张，即使知道她看了也说不出什么门道，但他还是想给她“炫耀”一下。

“哦！不错啊，其他几张我看看……都挺好嘛，你是最喜欢这张吗？”

“是啊。”

“为什么？你下什么功夫了吗？”

就等着她问这句的歌仙马上说：“因为只有这张是用新笔写的，是小夜之前送的，非常好用，是我至今为止用过的最顺手的笔了，哪怕不用它写字只是握在手里，都能感觉到它的做工精良，你看看那个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狼毫。小夜还注意到我这段时间写得都是大字，特地选的4号呢！当然了，比起型号，果然还是要看笔和纸的适配度，比如你看我这支，用着还行，但弹性已经不足了，来，你在纸上试……”

比起炫耀字，实际上是想炫耀小夜送的笔的歌仙说到兴起处，本来想让她直接上手体验一下——当然是不用墨只在纸上划两道的那种体验——但低头一看，却发现她正在对着自己傻笑。

从邀请她进房间开始，歌仙就知道今天的自己在她眼里算是反常的，所以也做好了待会儿被她嘲笑两句的准备，但她这个笑容吧，总让他想起每到过年就硬要给全本丸包红包的小乌丸，表面看只是灿烂异常，仔细看里头全是慈祥。

虽然被她这么笑意盈盈地盯着看会儿也没什么，但歌仙……总觉得她最好能换种笑容，哪怕是平时对着短刀、对着食物的笑容也行，别那么慈眉善目的，他看着不自在，现在都忘词了。

 

这样看来，今天的歌仙也并非全无敌手，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情实感为他高兴……但也确实藏了点别的心思的笑容成了杀招，还在那儿乐呵呵地等他说下去，直到等半天了他都没动静，又看他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才逐渐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有些惊慌地捏住了自己的脸。

歌仙眨眨眼，奇怪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呃……按摩脸。”

“现在？”

“这不是……这不是突然没事儿做了嘛！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试笔了！”

她硬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歌仙看了一眼还挂在那边的小夜送的笔，定了定神，将手上的笔递给她：“你试吧，拿那边的纸。”

“我先跟你说好啊，我试也试不出什么来，我哪儿知道有弹性是什么感觉。”她一边用笔在纸上轻轻划拉，一边说，“你不如把小夜送的那支也拿过来给我用一下，才有对比嘛。”

“那支我刚用完，你要试半年后再来吧。”

“半年？？一支笔不是基本用……哦……”她又笑起来，这次歌仙看得分明，完全是笑话的笑，“舍不得是吧？哎呀，没想到歌仙还有这么小气的一面啊。”

他纠正她的用词：“这不是小气，我是怕你给我乱用。”

“这就是小气啊。”她用他的旧笔在纸上挨个划拉五十音，划着划着忽然说，“那你……是因为那支笔好用才喜欢那支笔呢，还是因为是小夜送的才喜欢那支笔啊？”

这个问题问得古怪，歌仙一时摸不准她的真意，只能先答：

“都有。”

“那都有不代表都一样啊，肯定有个比重吧。比如说这里有一支好笔，和小夜送的用起来一般的笔，你会更喜欢哪支？”

这次歌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

她下意识要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歌仙眼看她表情越来越纠结，最后放下笔，用手一把捂住脸：“啊，不行不行不行，我还以为自己算是嘴严的呢，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想说了……都是因为你让我试笔啦！！”

 

他要是没记错这个话头是她重提的吧……真是不能给她发挥空间，就这会儿功夫错就在他身上了。

 

歌仙忍住想要摇头叹气的冲动，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她坚决不肯把手放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支支吾吾地挤出一句：“……かくとだに……”

 

以她的和歌储备量，这一句指的自然是被收录在百人一首中，那位藤原实方大人的名作。主题是“几番煎熬、终诉恋心”。这头一句如果直译，便是“我明明是如此思慕你”，剩下的部分，则是在感叹自己难以将这感情诉之于口，是首读来深情的恋歌。

歌仙今天写出了好作品，确实是志得意满，但他还没有高兴到忘形的地步，不会误会她用这首和歌的目的，况且人家的真情告白，到她嘴里就变得期期艾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儿认罪呢。

果然，她很快说了下文：“我算是知道这首和歌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我本来还想这心思都火烧火燎了，那还不赶紧告白了算了，但换到自己身上，确实很难。歌仙啊，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其实是不想说的啊……”

她一直没把手放下来，声音就闷在里头，听听都有些可怜了，歌仙是又好笑又无奈：

“好，我相信你不想说……但你现在是不是打算说了？”

她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终于松口了：

“其实……小夜送你的那支笔……是我挑的。”

 

小夜是在一个月前送他笔的，而一个多月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本丸迎来了一位新刀剑男士，名为太阁左文字。

太阁的到来让向来喜静不喜动的左文字一家一下变得热闹许多——虽说很多时候是太阁一个人在那儿热闹，剩下三位不爱也不太会热闹，连怎么捧场都要太阁手把手地教，于是太阁做什么事都要硬拉他们一把。

某天太阁突发奇想，宣布要搞个左文字家内部的礼物交换大会，要求大家提前准备好礼物。小夜为人认真，答应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因此连逛两天万屋，挑东西挑得头晕眼花，最后就来请她帮忙了。

那天小夜带了足够的小判，说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平时关照过他的人也送点东西，也想给她买点什么回头当作“谢礼”，她一听，直接感动哭了，差一点就要说小夜你把钱收回去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但估计说出来也会被小夜郑重拒绝，她就打算在替他挑礼物的事儿上尽心尽力。

那些“平时关照过小夜的人”的名单里，自然也会有歌仙的名字，而正因为小夜也知道不管买什么给他他都会开心，所以他更想买个能让歌仙真正满意的礼物，但能让歌仙开心的，比如文系相关的东西，小夜也不太熟，早知道应该再去问问古今的意见……

但是，在小夜还在犹豫要买什么的时候，她就说：

“给歌仙的礼物啊，买支笔嘛。我先前看到有家店专门卖熊野产的笔，毛笔之乡啊，质量一定不错！啊，有一款特别好哦！我带你去看！”

 

“……最后，小夜确实是听了我的建议买了那支笔，买4号是他的主意哦！我是不知道你最近在写什么字……所以小夜还是有好好关注你的。他也问我回头要不要告诉你我也帮忙了，但我觉得，那主要还是小夜的一番心意，我不能最后跳出来抢功啊，就……就没让他说。”

 

虽然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她也没憋住。

 

歌仙还记得当时从小夜那里收到礼物时，自己有多么高兴，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小夜把盒子交到他手里时，似乎是要说点别的什么的，只是那会儿他太激动，发现小夜送的是笔后差点都要舞起来了，一心只想着赶紧去试一试，也就让小夜没了把话说出口的机会。

他知道小夜为什么会想把她帮过忙的事也一起说出来，聪明如小夜，怎么会不明白……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一个连毛笔落纸有没有弹性都试不出来的人，怎么会闲着没事关心毛笔的产地，还知道万屋哪家店卖的笔好，甚至知道哪一支最好呢？

如果小夜当时没有买下那支笔的话，那终有一天，他也会从她手里收到它吗？可能不是4号的，但也是她认真挑选的，一支好笔。

 

“都一个月了，怎么今天你说出来了？”

“因为你今天不是正好提到那支笔嘛。而且……歌仙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支笔，我也……很高兴，就一不小心……”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终于把手放下来，脸上飞红一片，有些难为情。

“你啊……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也就意味着我烦你的时间最多呗，能让你那么高兴的机会其实是很少的，所以，越是看你那么喜欢那支笔，我就……有一点儿后悔。”

 

如果只是因为收到了称心的礼物而高兴就好了。

但她知道不止是这样的，所以，早知道他会如此高兴，就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让他那么高兴就好了。

 

“当然看中了之后一直没买也是我的问题啦，但是那个店主也老推荐其他的笔，我又搞不清哪个是最好的，还得自己查，就拖来拖去……拖过头了。这可能就是现代搞笑版的‘かくとだに’吧，我明明那么想买的啊！”

 

“噗……”听到这里，歌仙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现代搞笑版的‘かくとだに’……哈哈，那句还能这么用的吗……”

他今天心情本来就好，这样一来，不是更加没法停下来了吗？

“你早说不就好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刚刚也不用那么纠结……那首和歌你都读出什么来了？”

“嗯？”她歪一歪头，“就……首先知道是首恋歌嘛，然后，啊，对了，念它的时候觉得像在念什么魔法咒语，绕来绕去的，但是看了解析后才知道即使和歌里用了很多技巧，但是每一句拆分下来都是很清晰的，是首简单易懂的和歌呢。”

“是啊，因为是一直藏在心里，苦思欲焚的感情嘛，终于有机会说出来的时候，反而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了……你要是一个月前就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用那支笔作首和歌感谢你。”

“啊？那现在呢？你现在也能写的吧！”

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现在？晚了。”

 

他的“かくとだに”，又是什么版本呢？

他明明是那么、那么地高兴。

 

歌仙只能如此总结这迟来一个月才猛然涌现的心情，大概，今后每用一次那支笔，那感情都会再度浮上他的心头。

 

“谢谢。你要还想听，我可以多说几次。”